第一章
“王,东唯国的进贡车队在祁南山下遇劫了。”
任昊天闻言,眉峰微蹙。“有人伤亡吗?”
“除了四、五名士兵伤势较重外,其余人都只是皮肉轻伤。”
“下去吧!”自他继位至今不到三个月的时日,竟接二连三地发生贡品遭劫的
事故,连同今天的,已是第三件,频频遭劫,难道是冲着他来的吗?
“云纱。”
立于任昊天身后的女子向前一步。“王!”绝美的容颜是冰冷的,语气恭敬有
礼。
“现在没有外人,别这么别扭地称呼我。”
脸上的寒冰融化,她有些无奈地唤声!“昊天哥。”她明白任昊天非常不喜欢
“王”这个称谓,他说“王”代表的是一种责任,一种负担,压得他喘不过气,听
多了他的头会疼,除非在公开场合,否则他不准她用“王”来称呼他。她没反对,
她是他的义妹,称他一声“昊天哥”不为过。
大家都认为狂放不羁的昊玥王爷——昊天哥的弟弟,是最令人头疼的对象,但
任谁都没料到拥有温顺尔雅外表的王,骨子里却净是些离经叛道的骇人思想。其实
王才是最令群臣伤脑筋的人物,从他在十几年前排除众议救下她的那一刻起,只要
他决定了的事,便一意孤行,任谁谏言都无用。
“你对这几件劫案有什么看法?”任昊天斜躺于雕琢精致的桧木长椅上,状似
佣懒,却充满豹子噬血般的优雅。
“这三个月以来,已有三批贡品在祁南山下遇劫,几十车的货物在短短的一刻
钟内被洗劫一空,俐落迅速的效率俨然是训练有素的组织,伤人却不杀人,他们真
正的用意颇令我不解……”云纱仔细地分析她的看法。
“哦!”任昊天挑眉,接下来才是他要听的重点,云纱是她的军师,心思细密
敏感,总是早一步取得先机,抽丝剥茧,直捣问题核心,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最近几个月正逢邻国的进贡时期和商贾往来的旺季,这班抢匪只劫贡品,却
不打来往商贾的主意,既是打劫,为何不大小通吃?这是一大疑点。所有护航的队
伍全数安然抵达,唯有张统领的队伍频频出岔子,或许是张统领的仇人想乘机打击
他,故意要按个办事不牢的帽子给他戴。还有一点……这也许是冲着王和风驰国而
来的挑衅。”
“怎么说?”她最后一点的看法和他不谋而合,他欣赏地扬起笑容。风驰国的
威仪在南方无人出其右,谁敢放大胆子做出这种不要命的愚蠢行为,他佩服“他”,
如果对方是冲着他来的,他更是欢迎,且乐意奉陪,毕竟日子太无聊了!
唐云纱翻翻白眼,她没忽略任昊天眼中的兴奋光芒,十分明白他心中的想法,
不过,这件事还轮不到他这个爱玩的“王”出头,由她来应付就绰绰有余了。“风
驰国是现今四大强国之一,南方境内的其他小国莫不对我国俯首称臣,连盗匪都不
敢动风驰国的商队了,更何况是风驰国的贡品。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使这
个新兴团体大有来头,也该明了这个道理。”
“分析得不错,不愧是我的爱将。”多称赞云纱几句,不知道她会不会让他在
计划中参一脚?整日面对的都是些绷着一张臭脸的大臣们,他快闷坏了!
“过奖了!”年方十六的她是王身边的左右手,最擅长军事谋略。
在任昊天尚未登基之前,她已随着他南征北讨,参与无数大小战役,在她的运
筹帷幄下,以十拿九稳的大将之风把风驰国推到现今的地位,所以风驰国能拥有如
此庞大的势力,她功不可没。
“你要如何处理这一连串的劫贡品案?”他相信她在分析的同时也已拟好了对
策,这是云纱一真的作风。
“静观其变。”唐云纱吐出和任昊天想法背道而驰的回答。
任昊天嘴角微扬,一脸兴味。“你是不是已经掌握到其他的线索了?”
“只是怀疑,还不足以下定论。”
“没打算让我知道,连我都要蒙在鼓里?”看来是没他的分了!
“我会尽快查清,给大哥一个明确的答案。”唐云纱一脸坚决,这是她仅能给
的保证,再多,怒难奉告。
任昊天了解她的固执,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不勉强你,虽然我
是你‘名义’上的主子。”没有欺君的责备和处罚,有的只是“小孩吃不到糖”的
委屈。“没事的话,你可以下去了!”他要去找找有没有别的闲事可管,增加点生
活的乐趣。
“是。”她看得出昊天哥的失望,掩不住的笑意从唐云纱的眼角嘴边逸出。
☆ ☆ ☆
行经中庭,一阵鼎沸的嘈杂声攫住了唐云纱的注意力。
她朝声源望去,黑鸦鸦的围观人群挡住了她的视线,忽然她听到有人唤她,一
个身着嫩绿衣裳的少女往她跑来。
“云主儿。”银儿跑至唐云纱身旁,红扑扑的圆脸蛋洋溢青春的气息,嘴边还
挂着两个小梨窝,煞是可爱迷人。她是唐云纱的贴身侍女。
“什么事这么闹哄哄的?中庭为何会有那么多人?”
是昊天玥王爷的侍妾。”银儿瞪大双眸,凑近唐云纱的耳边说。“昊玥王爷把
他的侍妾打得浑身是伤,绑在中庭。”
“原因呢?”任昊玥是任昊天唯一的手足,兄弟俩性子迥然不同,一个温文儒
雅、沉稳内敛;一个桀骜不驯、暴躁易怒。
“因为她偷人啊,还被昊玥王爷捉到,惹火了昊玥王爷。而且还不肯说出奸夫
的名字,所以被昊玥王爷打得半死,现在王爷命人把她绑在中庭的木桩上,听说那
名侍妾还怀孕了,我看孩子八成保不住……”她还没讲完,云主儿怎么走掉了,她
赶紧追去。“云主儿,您去哪儿?等等我!。”
唐云纱拨开拥挤的围观人群。
映入眼帘的是名遍体鳞伤的纤弱女子,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隐隐约约可见印
在雪白肌肤上的血痕,一看便知是鞭子肆虐的结果,唐云纱趋向前,伸手探采那女
子的鼻息,微弱得几不可察……
心念一动,唐云纱解下系于腰间的匕首,割断粗如手臂的麻绳,将奄奄一息的
女子扛上肩,轻如鸿毛的重量令她秀眉微皱。
“云主儿,请留步!”任昊玥派遣的看守侍卫挡住唐云纱的去路。
“告诉他,人是我带走的,相信他不会为难你们,有事请他直接来找我。”留
下话唐云纱绕过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 ☆
“云主儿。”银儿怯怯地唤道,眼珠子在床榻和唐云纱之间转来转去,盘算着
该怎么说才能劝服云主儿?
“嗯!”螓首未抬,注意力全摆在手上的地图。祁南山的地势复杂,山形险峻,
士兵多次搜山,找不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那些被劫走的贡品像凭空消失了般,毫
无踪迹可循。若是一、两件还说得过去,但……数量更那么庞大,太奇怪了!
“云主儿!”银儿发现唐云纱心不在焉,她提高音量再唤。
“银儿,你的声音太大了。”唐云纱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并注意床上的那名女
子有无动静。
“都是云主儿不理人家,我才会……”银儿为自己辩驳叫屈。
“大嗓婆,降低你的音量。”
呜……又被骂了,云主儿的心地最坏了,但忠心护主的她是不会和云主儿计较
的,有些话她还是得告诉云主儿——“云主儿,我们把她送回给昊玥王爷可好?”
银儿指指床榻上仍昏迷不醒的女子。这女人是祸水啊!留不得!
“不好。”她斩钉截铁地驳回银儿的提议。人可是她千辛万苦背回来的,要她
将她再送入虎口,怒难照办。依任昊玥的个性,他绝不会轻饶错待他的人,那名女
子二度落人他的手里,岂有活命之理?
“可是……”银儿嗫嚅。“昊玥王爷生气时很可怕……”光看床上的那名侍妾
就明白了。
唐云纱眼微眯,沉声问银儿:“我生气时就不可怕吗?”
“这……”银儿扭着手指,老实说,跟在云主儿身边不过三个多月,还没见过
云主儿生气的模样,她怎么比较昊玥王爷和云主儿哪个可怕?搞不好云主儿更凶。
“别再绞你的指头了,去瞧瞧那位姑娘醒了没。”这银儿一紧张无措就爱绞指
头。
银儿心不甘情不愿地踱至床边,害人精!害人精!口中喃喃自语地咒骂。对昏
睡的女子扮鬼脸,发泄完后她突然觉得这名女子有点眼熟。
这眉毛、嘴巴、鼻子……银儿将眼珠子瞟往唐云纱的方向——
她如发现新大陆般大嚷:“云主儿,这名女子跟您长得好像喔!”简直是同一
个模子刻的,她先前怎么没发现?
“是吗?”唐云纱懒懒地回她,夸大其词也是银儿的专长,她的话大概只能信
五分。“你倒说说看有哪些地方像。”
银儿仔细端凝——“眉毛像,鼻子像,嘴巴像——我想眼睛也有点像。”可惜
她闭着眼睛,无法清楚辨识。
“笨银儿,全都像不就闹双胞了,我非常确定我娘只有我这么一个独生女。”
唐云纱闻言轻笑。没将银儿的话摆在心里,只当她在瞎闹。“你呀有时间说傻话,
不如帮我把角落熬好的药倒出来,吹凉,待会儿那位姑娘醒时,喂她喝下。”大夫
预计她今天会醒,睡太久对腹中的胎儿也不好。
“云纱——”突如其来的咆哮差点把银儿手中的药碗吓掉。
哇!怎么办?是昊玥王爷的怒吼,光听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喊叫,就知道他很生
气,她要逃命去,还是讨救兵?她慌得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摆,偏偏云主儿却是一副
“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镇定模样,还有时间品茗。
突地,砰的一声,房门被惊人的力道撞开……
☆ ☆ ☆
任昊玥大力推开房门,阴騺深沉的眼睛目露凶光,在触及唐云纱身影时顿时化
柔八分,定定看了她一眼之后,旋即环顾房内,暴戾又重回到眼中,无情地搜寻着
他的猎物。
床榻上的雪白身影令他眸光一闪,脸色更形下沉。
大掌一伸,就要揪起仍不省人事的女子——
“你不能带走她。”唐云纱按下任昊玥的手阻止他。
回视她晶灿的美眸,其中的坚定令他微微不悦。“她是我的侍妾,我为什么不
能带走她?”她趁他不在皇宫的当儿,众目睽睽下救走他的人,等于是向他的权威
挑战,他还没同她计较,现下又来干涉他的行事。
“她的身体很虚弱,禁不起折腾的。”唐云纱无视他的怒气,毫不退让地和他
唱着反调。
“那是她的事。”任昊玥冷冷地说,一张俊脸寒得骇人。有胆背叛他,就得承
受他的惩罚。
唐云纱闻言,心倏地一紧,他真的变了!桀骜不驯的气焰更胜以往,眸中的温
度让人不寒而栗,浑身散发著令人望而却步的狂佞气质。
复杂难办的思绪缠绕心间,但她只是淡淡地问:“逼死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强抑下心中一波接着一波的愧疚,企图说服自己他的改变和她无关,毕竟他们之间
除了“兄妹之情”外,再没什么牵扯了。
“我高兴。”冷酷无情的气质表露无遗。
唐云纱不认同地攒紧秀眉。“即使高兴的代价是两条命。”他的残虐令她胸口
泛起阵阵的疼痛。
“这你管不着!”她居然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和他顶嘴。愠怒的火苗在
眼中跳窜,脸色更为阴沉。
“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在她腹中胎儿的分上,暂且留她一条命。孩子是无辜的,
纵使大人有千般的不是,万般的不堪,都不应该报应在孩子的身上,你又何必赶尽
杀绝——”
“够了!”他粗鲁地挥开她的手,转过身背对她。“她不值得你这么费心。”
她对那贱人的维护令他十分不悦。
“值不值得我自己会斟酌,不劳你提醒。”面对他的冥顽不灵,她也动火了,
跟着卯起来。
他突地回身。“你……”对她的任性言词有些讶异。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她
任性的慔样,曾有的温馨慢慢浮上心头,他定定地看着她红唇微嘟的可爱模样。
镶着薄怒的脸蛋依旧亮丽逼人,任昊玥差点忘了两人之间的对峙。“你为何老
爱和我唱反调?”瞳眸掠过一丝难解的讯息。
“我是为你好。”她敛下眼帘,别开脸,语调充满苦涩。
“为我好?”任昊玥闻言咬牙切齿,浓眉倒竖。“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对我才是
最好的。”拉过她的手臂,面对面直视她的灵眸深处。
唐云纱下意识回避他眼中灼人的热烈。
任昊玥蓦地放开她。她不愿正视他——这份认知让他的胸口隐隐作痛。
深吸一口气,待痛楚褪去,他指着床上的女子,稳稳地开口:“她,就交给你
处置了。”
唐云纱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对他的轻易妥协感到讶然。
任昊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后,不发一语转身离开。
☆ ☆ ☆
唐云纱和银儿主仆俩正走在通往朝阳宫的廊道上,朝阳宫中的竹院正是唐云纱
居住的地方。
“云主儿,昊玥王爷对你好侍别喔!”银儿满脸欣羡地说。也只有像云主儿这
般绝俗出麈的美人,才能收服昊玥王爷那颗桀骜不驯的心。
“是吗?”唐云纱漫不经心地应道。幸好银儿是新进的女婢,不了解她和昊玥
之间的情仇纠葛,否则她真不知怎么应付银儿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和旺盛的好奇心。
银儿用力点点头。宫里每个人都害怕昊玥王爷生气的模样,只有云主儿敢站得
挺挺的和他怒目相向,最令人意外的是昊玥王爷对云主儿的包容宽待,云主儿和昊
玥王爷之间一定有某种不寻常的关系。“云主儿,你想昊玥王爷是不是爱上你了?”
“没有!”唐云纱的回答又直接又快速,反而有欲盖弥彰的意味,幸亏银儿的
神经很粗,没领略到其中的怪异。
“你怎么知道?搞不好昊玥王爷对你一住情深,只是你没发觉罢了,这也难怪,
云主儿那么忙——”银儿吱吱喳喳,不停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两主仆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已走到房门口。
银儿轻手经脚推开房门,怕吵醒仍处于昏睡状态的女子。然而她一抬头,眼前
的情况却让她失声尖叫:“云主儿——”
“你这是做什么?”唐云纱打掉那名女子手上的匕首。
那女子瞪视空荡荡的双手,低低呢喃:“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为
什么……”她将脸埋在双掌间,泪从指间渗出。
“想死,很简单,方法多得是,随便你要悬梁还是刎颈。”她从抽屉中取出白
缎,并解下腰间的匕首,将两样东西扔在床铺上。
唐云纱怒气冲冲的模样也吓愣了一旁的银儿,她从没见过云主儿动怒,虽然云
主儿生气的时候也很美,可是也很骇人,气势绝不逊于昊玥王爷。
她怔忡地看着白缎和匕首,眼神空茫。
“但你可曾为你腹中的胎儿想过?你死了,他能活吗?难不成你要他做陪葬?”
唐云纱冷冷地注视着她,澄澈的明眸罩上一层冰,为她的自私自利而生气。
死寂的黑眸突然注入一道光芒。她抚着小腹,低头不语。她的孩子……她压根
儿就忘了他的存在,是男孩还是女孩呢?会不会责怪她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还自
私地把他当作牺牲品。
“是你救了我。”她怯怯地开口,望向唐云纱难掩怒意的清冷脸孔。
唐云纱微微点头。
她作势要下床,膝未及地就被唐云纱扶起。
“你又要做什么?受伤的人不要随便乱动,尤其你还怀了孩子。”责备的语气
里充满着关怀,令那名女子泪水盈眶感动万分。
“我只是想谢谢你救了我们母子。”她语带哽咽地说。
唐云纱表情放柔。“举手之劳,别记挂在心。”
她摇摇头。当时她虽然已呈半昏迷状态,但她仍记得很清楚。那时。若没有眼
前这位美丽出众的姑娘出手相救,她和孩子早已不在世上。
“昊玥王爷——”她猛一抬头,双手紧揪着唐云纱的衣袖,眼眸布满恐惧。万
一昊玥王爷知道她没死的话……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瑟缩了下,被鞭子抽打的
痛楚,她记忆犹新。
“他不会再来找你了。”唐云纱拍拍她的手,瞧她脸色发白,像要昏倒的模样,
赶紧向她保证。
“谢谢!谢谢!”
“对了!我们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湘萍。”
“云主儿!云主儿!不好了!”银儿慌慌张张地闯进房里。
“什么事这么着急?”
银儿气喘吁吁,说话断断续续。“王……王和昊……昊玥王爷在……在中庭打
起来了。”方才她要去厨房端点心给云主儿和这位姑娘用时,正好撞见王和昊玥王
爷在中庭散步聊天,不过才一眨眼的功夫,昊玥王爷马上变脸,拔出随身佩剑,和
王刀剑相向。
“我去看看!”唐云纱大步离去,头也不回地向银儿喊道!“你留下来照顾湘
萍。”
银儿闻言收回跨出的脚步。唉!眼看着错过一场好戏!也罢,刀剑无眼,要是
被王或王爷的刀伤到,那岂不倒楣透了,她还是乖乖地听云主儿的话!
“银儿,你的云主儿叫什么名字?”湘萍突然冒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唐云纱。”银儿虽不了解她为何有此一问,但仍旧据实以告。
唐云纱?
湘萍闻言却如遭雷击。
原来她就是唐云纱。
云纱,一个赐给她荣华富贵却也毁了它的幸福的名字。
记得和昊玥王爷第一次相遇时,便是喊她——云纱。
她家境困苦,不得已出卖自己换求家人的温饱,是昊玥王爷重金买下了她。往
后的日子中,锦衣玉食,黄金珠宝总少不了它的,然而他却从没碰过她,对她的宠
溺更甚于其他的侍妾,她一直是备受尊重呵护的。
她并非草木,他对她的好,她不是没察觉,只是她已有心上人,否则面对这样
一个英俊多情的潇洒男子,怎会不动心呢?
这一切有如梦幻般的待遇在她怀孕时划下了句点
有次回家省亲,她和昔日恋人重逢,两人都衱情感冲昏了头,发生亲密关系,
因而珠胎暗结。
东窗事发时,她才真正见识到昊玥王爷的怒气,她受的待遇犹如自天堂掉到地
狱般,几乎要了她的命。
至今她仍想不透,为何平凡如她会被贵族王侯看上?
心中所有的疑惑在见过唐云纱后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昊玥王爷爱着唐云纱,
而她……像极了唐云纱。
可是,宫中都流传着唐云纱可能是王的皇后人选。难道……两兄弟爱上了同一
个女人?所以选择退出的昊玥王爷才会退而求其次的寻找替身?!
自己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听说在两年前,王尚未登基时,就以增广见闻为借口,带着唐云纱出游,两个
人的足迹踏遍五湖四海,昊玥王爷的性情也是从那时开始转变,变得比以前更残酷、
更无情。
王和唐云纱三个多月前才因前任的王病危而回国。
继任后的王和唐云纱几乎是形影不离,常常看到这对俪影出现在皇宫的每个角
落,想必昊玥王爷一定承受了相当大的打击。
她同情他,因为她非常了解想爱又不能爱的痛苦。
这回王和昊玥王爷的争执八成和唐云纱脱不了干系,看来她的救命恩人要走的
情路也不会比她的平坦多少……
☆ ☆ ☆
两道俊逸颀长的身影在中庭并肩而行,吸引不少宫女伫足流连,投以爱慕的眼
光。
任昊天潇洒地回她们一笑,散发着无限的迷人风采,令宫女们雀跃不已,心魂
俱失。任昊玥则冷着一张帅脸,不发一语地扫视四周,吓得那些宫女们花容失色,
差点拔腿狂奔,迅速离去。
任昊玥对兄长的风流多情相当不满,语气自然不甚好。“你打算拿云纱怎么办?”
各种不同流言在宫中传来传去,传得他心烦意乱,寝食不安。他希望王兄能给他一
个确切的答案,好让他……安心。毕竟云纱算是他们的小妹,他自然希望她能有个
归宿,有个疼惜爱护它的人。如果那个人是王兄的话……他可以接受,只要王兄收
起他漫不经心的浪荡;但……他的胸口为何会如此难受?
任昊天对弟弟无礼的质问不以为忤,似笑非笑地啾着他直瞧。啧啧!他是不是
有嗅到一丝丝酸味?血液中的顽劣分子开始骚动,勾起他捉弄他的欲望。
任昊天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地说:“云纱是我的伙伴、妹妹、战友。”
“就这样?”风暴在任昊玥的肩间聚拢成形。
任昊天眼中饶吉田兴味,嘴角微微扬起。“如果她愿意,也可是爱人、侍妾,
但绝不会是妻子。”透视人心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任昊玥,钜细靡遗地将他
的反应尽收眼底。
“你——”任昊玥揪起任昊天的衣领,目露凶光地瞪视着他的兄长。“收回刚
才那句话。”从齿缝中迸出这几个字。
“哪句话?”任昊天眼中兴味更浓,和弟弟装傻,无视他的怒火。
“收回那句话,否则我会杀了你。”任昊玥威胁道。他忘了对方是他的大哥,
堂堂的一国之君,此时他的行为更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他唯一清楚的是云纱受了
委屈,而他要为她讨个公道。
真的生气了!任昊天一张俊脸笑得更开,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
不过,他这个弟弟的记忆力似乎不怎么好,方才他讲的那句话,在两年前,昊
玥也曾对他讲过,还好死不死的被云纱听得一清二楚,他为了安慰开导她,才放下
身边所有的事务,带着她四处游山玩水,谁叫他疼她如妹妹,祸又是自个儿弟弟闯
的,他不管行吗?
相信这两年,昊玥也不好过,所以他的性子才会转变这么多,何苦呢?既然爱
她,又不珍惜她,伤了她也伤了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我不收回。”任昊天定定地望进任昊玥眼中的怒焰。他不过把他曾讲过的话
回送给他,为何要收回?
任昊玥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往任昊天的右颊送去——
任昊天机警地摆脱任昊玥的钳制,向后退一大步。
任昊玥并没就此善罢甘休,他反而拔出佩剑,指着兄长的胸口。
“王!”忠心的侍卫们一涌而上,将任昊天团团围住,层层保护,手中的刀枪
指向任昊玥。
任昊天气定神闲地挥挥手。“你们退下!”
“可是……”侍卫不安的眼波在两兄弟间流转,面有难色。
“没事的,我自己可以处理。”老虎终于发威,露出爪子了。也好,为免他将
怒气转移,使不相干的人遭殃,他倒很乐意陪他练剑,反正他也很久没活动筋骨,
藉机动一动,骨头才不会生锈。
一干人退至一旁,屏气凝神注视着这一埸龙争虎斗,深怕有任何意外发生,落
得个护驾不周的罪名。
任昊天面带微笑,也抽出了剑。
☆ ☆ ☆
“住手!”
唐云纱不顾侍卫们的阻挡,硬是介入任昊天和任昊玥之间的打斗。
两兄弟连忙收住剑势,担心伤及佳人。
“云纱,你这样突然介入我们的比划太危险了,万一受伤,怎么办?”任昊天
轻声地斥责她。
至于任昊玥,可就没这么温柔,直接劈头就骂:“你是呆子吗?到底知不知道
什么叫危险?你还要不要命?”心里明明担心得差贴魂飞魄散,怎奈出嘴的关心却
句句带刺,见她挡在王兄面前,一副誓死捍卫的模样,怒气就如巨浪翻腾般汹涌而
至。
唐云纱被他吼得心惊,呆愣当场。
“昊玥,你太凶了。”任昊天轻轻扳过唐云纱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
样子就像一对状甚亲昵的情人——他当然是故意的,眼角余光不断地飘向任昊玥,
观察他的反应。
任昊玥别开眼,不愿触及眼前刺目的景象。“要亲热回房去,别故意在我面前
表演。”他怒极地讽刺道。
“什么意思?”唐云纱回过身厉声质问。听他的口气似乎认定她和王有着不可
告人的暧昧关系。他凭什么这么认为?
愤怒和悲伤的情绪在唐云纱的胸口交织,紧握的双手微微地发颤,她凌厉的目
光一瞬也不瞬地直视入任昊玥幽黑的瞳眸,他必须为他莫须有的诬赖和轻蔑道歉。
任昊玥也定定地回视她,缄默无语。要他承认自己心上人已另有所属,他是怎
么也讲不出口。
呆子!任昊天几乎忍不住要掩面哀嚎了,他的媒人计划中忘了把昊玥冲动的拗
脾气算进去,所有早已预设好的状况都被这个变数给弄拧了。他真想打昏这个一生
气就会口不择言的弟弟。
“云纱,算了!昊玥只是心直口快,讲话不经大脑,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
意’。你别太钻牛角尖。”任昊天出声化解这场尴尬,并对任昊玥使眼色,要他先
低头退让。表面上是安慰唐云纱,实际上也是为任昊玥留后路,免得他的弟媳跑了。
他知道云纱想离开的念头一直没断过,她向他提了好几次,甚至还写信表示要辞了
军师一职,问她原因,只换来淡淡的“累了”两个字,但他从没批准她的辞呈。不
过,他心知肚明这不是长久之计,若不彻底将她离开的意念连根拔起,总有一天,
云纱会在忍无可忍的情形下,不告而别。就和两年前一样。
“是吗?”她要任昊玥亲自对她说。
“我从不为我的言行做任何的解释,也没这个必要。”任昊玥丢下这句话后转
身离去。
笨蛋!到时候老婆跑了,可别怪他!任昊天在心中咒骂。
唐云纱双眼逐渐凝聚水气,他要伤她到何时啊?对于自己有几两重,她很有自
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身分配不上他们的尊贵,她也没奢望过,只是……他也不必表
现得如此明显,好似她是只妄想攀上枝头当凤凰的麻雀。
“云纱……”任昊天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肩膀。
唐云纱摇摇头。“什么都不要说,我知道我该怎么做的。”
她已经下定决心,待祁南山的匪乱平定后,她就离开,这是保护自己的唯一方
法——远离那个她爱却伤她至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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