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九九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对于颇迷信数字的香港人,这是个“又生又发”的
好日子。
香港今天的几家大报都刊登了一条同样的消息。刚创办不久的《雪梨日报》更
是拼全力做足功夫,在头版头条套红做了通栏标题。
“世纪之展:世界三大钻石之王将来香江展出——威斯敦国际世纪末的重拳出
击!”
数家大报一齐登消息,足见消息的火爆和迷人。
于是,香港由此火爆了。珠宝行生意顿时行情看涨。
于是,香港人被迷住了,街头巷尾,人人争相谈论三大钻石。
不过,此刻谈得最紧张激烈的是位于中环路的联成集团;谈得最惊险最忧患的
是联成集团董事局的主席张劲灵。
张劲灵四十开外年纪,留着一寸板头,淡眉,细眼,一身刮挺的黑色西装,腥
红的金色暗花领带,仍掩盖不住一身土气。此君二十五年前从大陆湖南乡村偷渡来
香港,投托在远房表兄武开希门下。其时正是香港经济大萧条时期,百业不兴。表
兄武开希没有正当职业,在几家无名的传媒公司搞搞策划、设计,混一碗饭吃。闲
时,便是今日捧捧名星,明日赞赞模特,吃吃冰淇淋,打打豆腐什么的,很看不起
这个果头木讷的表弟。张劲灵在表兄门下住不牢,便拼着全身上下几百斤的力气,
工地、码头、车站,出一份力换一分钱。
日积月累,一手一脚,由小而大,由大而集团,终于在香江岸边混出了属于自
己的半壁河山。许是因为表兄武开希的缘故,张劲灵的业务始终与传媒、名星们连
在一起,每桩生意,尽是珠光宝气。十五年的宝石保险业务,蒸蒸日上,使他名噪
香江,昔日的表兄,早没了当年的面目,如今三天两头,把表弟往娱乐圈中拉。张
劲灵虽一身土气,但大智若愚;虽讷于言却敏于行。没少把那些窜红了的名模名星
往他在淡水湾的别墅里带,常在报刊上惹一两条花边新闻,倒出风头十足。
但此刻的张劲灵,明显表现出不安与烦躁。闷着头,一只充满智慧的小眼睛,
把保险部经理郁达力打量得浑身不自在。郁达力感到自己这一身靛蓝色的斑马西装
似乎被老板的眼光灼出了无数个洞,他那一身黑乎乎的肉,全要从这千孔百疮中露
出来。
“灵哥!”郁达力不安地喊了一声。
张劲灵愣了一下,仿佛发现自己的行为有点失态,就眯起小眼睛憨憨地笑了。
笑了之后,又是沉默,这沉默更是令郁达力毛骨惊然。
毛骨惊然,是因为郁达力跟随张劲灵已二十年,没有见过张劲灵喜怒哀乐形于
色。
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人,才能成就大业。
张劲灵有了大业:联成集团的保险业务独霸香港;联成集团王国有两千多员工;
张劲灵自己有几十亿港元的身家。
但现在有了如此大业的张劲灵,却开始喜怒哀乐形于声,郁达力除了毛骨惊然
之外,还能有什么反应?
但郁达力知道,今天这一切皆事出有因。
这个原因便是今日香江传媒传出的三大钻石来港的“世纪之展”。
美国威斯敦国际以三亿美金的世纪之价向联成集团买下三大钻石在香港展出期
间的保险,令张劲灵在兴奋之余又不寒而栗。
张劲灵终于开口了。平日惜言如金的他,今日显得有点语无伦次:
“阿达呀,你跟我这么多年,你保险部的保单,我是极少过问的。我相信你,
但今天这一单,实在太多了。三亿美金!阿达,你想过没有,万一有个差错,联成
这么多年建立起的声誉,联成两千多人的饭碗,我的身家性命,可就全搭进去了。”
郁达力有些感动,说:“灵哥,我知道。”
张劲灵挥挥手,制止郁达力,继续说道:“阿达,我知道争取这么一单大买卖
不容易。第一,是联成在香港保险业举足轻重的地位;第二,就是你阿达谈判的功
劳。这么多年,阿达真是辛苦了。等忙完这一单,我放你两个月仅,你带上太太、
孩子,到欧洲去度度假,费用全算我的,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真的,阿达,谢谢
你了。”
郁达力只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跟随灵哥二十余年,枪林弹雨,刀光剑
影,他这条硬汉子,是靠真心和铁拳才赢得今天这个显赫的地位的。但灵哥如此倾
心而又动情的交谈,是不多见的。
不多见的交谈,总是暗藏着不多见的事态与不多见的人情。
郁达力浑身来了精神,说:“威斯敦远东部的范主办约我下午两点在希尔顿酒
店见面,顺利的话,七点以前可以签下来,正赶上发晚间的新闻。”
张劲灵又呆在那儿了,看着明亮的大班台上映照出来的自己的影子,良久,一
字一顿地说:“我总有不祥之感。”
郁达力如寒冬里背上被泼了一桶冰水,上下一激灵,十分沮丧地说:“灵哥,
何故出此晦气的言语。”
张劲灵从大班台上拿起一盒雪茄,抽出一支,放在鼻下嗅着。郁达力见状,忙
从桌上擦燃两支特制的加大加长火柴,为张劲灵点上雪茄。
张劲灵惬意得近乎贪婪地吸了几口,嘴里鼻孔里同时喷出浓烟来。冷不防又问
道:“威斯敦的资料,都弄齐了吗?”
郁达力道:“除昨天交给你的那十几份外,今早又收到了几份传真。其中有两
份是美国传来的。”说着,郁达力翻开文件夹,将一叠传真纸递给张劲灵,接着说:
“以目前资
料看,威斯敦倒没有破绽,美国国家银行也有担保书在,威
斯敦支付这笔保金是不成问题的。”
张劲灵浏览着手中的传真资料,心思飞得很远,说:
“这里面总有一个结,我解不开。这三颗钻石从美国运来香港,从取出、装机
到运输,威斯敦已经买了保险,投保的是美国很有实力的后起之秀艾克公司。为什
么到了香港又换成我们呢?再起运的时候,又是艾克公司。难道艾克公司在香港就
不能投保了吗?”
郁达力原以为张劲灵真有什么难解的心结,听完,不免释然一笑。他甚至觉得,
灵哥是不是给三亿美金吓着了,怎么会提出这种智商才及儿童的问题呢?郁达力嘘
了一口,说:“灵哥,这个问题,范主办说得很清楚了。艾克公司负责从美国起运,
是给美国人面子。在香港买我们的保险,是给香港人面子。更何况,艾克公司在香
港,地头没我们熟,实力没我们强。自古强宾不压主,艾克公司远道而来,又怎么
敢在我们的门下设保呢?”
张劲灵显然没有在意郁达力口吻中稍带的一丝弦外之音,对郁达力的解释也不
屑一顾。他默默地抽着烟,半晌才道:“听似在理,实则近乎荒唐。”
郁达力终究是个粗鲁汉子,听张劲灵这么说,便有了几分焦躁,说:“灵哥,
往常你办事,从来雷厉风行,刀刀见血。今天怎么都有点婆娘样了?你究竟在担心
什么呢?说出来弟兄们也好为你分忧。”
叹了一口气,张劲灵猛然憨憨一笑,转了话锋,语调也高昂了,说:“威斯敦
远东部这位范主办,是个什么角色?
怎么以前都没有听说过?”
郁达力随口答道:“这个范主办叫范才良,是美籍华人,其父曾是国民党的中
将。五十年代初期受到陈诚集团的排挤,定居美国。范主办即在美国出生,是美国
哈佛大学的双博士。毕业后曾经到香港经过商,但很快又回美国去了。”
张劲灵一挥手,说:“停,他曾经到过香港?”
郁达力点点头,说:“八十年代初期。”
“多长时间?”张劲灵问。
“不到一年,年头来的,年尾走。”郁达力翻了翻文件夹,说:“是八三年。”
“八三年,”张劲灵沉吟道:“正是我事业大发展时期,我们应该有过交道。”
‘灵哥,”郁达力道:“那时候,你已是头面人物,他顶多是个小喽罗,你就
是见了他,又怎么会记得?”
郁达力这两句话拍得张劲灵很舒服。很舒服的人精神和心情马上会不一样。不
一样的张劲灵抿嘴一笑,说:“怎么说他也是个中国人,这次回来,也算是衣棉还
乡。”
郁达力趋前一步,说:“范主办也正是此意。他说,他以自己是中国人的血统
感到自豪。他说他在美国看到了中国的许多稀世珍宝,就下决心,要将美国的稀世
珍宝,弄到中国来展览展览。”
“孩子话。”张劲灵说着,摁了摁桌上的电铃。即刻,话筒里传来了秘书小姐
温柔的声音。
张劲灵说:“请投资部李经理来一下。”
郁达力不解其意,道:“灵哥,还有什么不放心吗?”
张劲灵看着郁达力,眼睛里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芒,道:
“阿达,我们做保险这一行,只有一句话是信条: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郁达力默然。
这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咚咚,咚咚。
张劲灵冲门口喊:“进来。”
进门来的是一个绿茵茵的少女。
李冲,二十五岁,祖籍四川江油,自幼随舅父到美国读书,学成后返港。是一
个神秘的人物与张劲灵有一种难以说清楚的私交,这个神秘人物把她托付给张劲灵,
被张劲灵收在联成的麾下效力。她果敢、泼辣,有一股四川少女敢拼敢杀的韧劲。
谈判桌上,丝丝人扣,咄咄逼人,被同行人喻为带刺的玫瑰。此刻,她一袭绿色西
裙套装,雪白的大翻领,直衬得她一张粉脸白里透红,宛如一个鲜艳欲滴的水蜜桃。
其风姿及气度,令郁达力这样敢打硬仗的粗鲁汉子也由衷佩服。她现高居联成
集团投资部经理,负责搜集国内外的各种商贸信息,是张劲灵决策时的得力助手。
张劲灵眯着小眼睛,颇欣赏地盯着款款走来的侄女辈的李冲,有一丝细微的遗
憾。李冲丰腴的肌肤,诱人的曲线,曾令他赞叹过。然而,只能赞叹一下而已。而
已之后,他便想起李冲的父亲那一张时刻暗藏杀机的老脸。
“灵叔!”李冲的声音清脆有如珍珠落玉盘。
张劲灵打点心思,说:“那几颗钻石的资料找到了吗?”
李冲点点头,说:“刚找齐。”
郁达力插嘴道:“灵哥,钻石的资料我不是在几天前就送齐给你了吗?”郁达
力实在不明白灵哥这次如何会这样一反常态,现在连钻石的资料也要向两个部门要,
难道说灵哥不信任他这个出发人死二十余年的兄弟了吗?而转之重色轻友,竟更相
信一个才到身边两年的毛丫头了?
郁达力的脸上有了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张劲灵白了郁达力一眼,说:“阿达,你的资料是对钻石的估价。我当然相信
这个估价,不然又何必用三亿美金来买保险?我是让李小姐收集一些关于这几颗钻
石的传说,一些题外的资料。”
郁达力满腹疑忌,说:“灵哥,什么时候对故事感起兴趣来了?莫不是想拍电
影吧?”郁达力当然知道灵哥新近刚挂上一个窜红了的三级艳星、落选港姐。他猜
想张劲灵是不是想投资拍一部电影来讨好这个娘们。
张劲灵诡秘一笑,说:“阿达出的好主意。”
郁达力也笑了。
李冲当然风闻过这位叔叔的排闻,就也笑了。不过,这笑是为掩饰自己的尴尬。
聪明人在尴尬的时候,知道用矜持的笑来掩饰自己。
“阿达,一起来看看。”张劲灵接过李冲手中的资料,招呼郁达力。
郁达力翻腕看了手表,说:“灵哥,还有三个多小时就要谈判了,我想再把安
全方案细细推敲一遍。”
张劲灵道:“也好,有劳你了。”
“灵哥忙着。”郁达力谦谦向后退了几步,又向李冲投去一瞥,才转身,匆匆
地走了。
李冲看着郁达力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道:“这人的眼神,刀子似的。”
李冲嘻嘻地笑了,扭着腰肢,娇滴滴地靠上来,靠到张劲灵的身旁。
李冲毕竟是受西方教育长大的女孩子,倒不在乎中国传统的那一套伦理道理。
像张劲灵这样事业有成,独具特色的中年男人,实在是大合脾胃的。倒是张劲灵碍
着叔侄关系,不敢有所作为。
但此刻,张劲灵的大手,如一条灵活的小鱼儿,轻轻地游到了李冲的腰上,又
缓缓地游下来,在她丰满的臀上,轻轻地按着、揉着。犹如在韧性十足的琴键上弹
奏着一只快乐的华尔兹,演奏者与欣赏者都同样心痒难禁。这一看似长辈的爱抚,
一切均在不经意之中,实则功夫独到,令人销魂。
当张劲灵那条小鱼儿般滑的手从李冲的西裙下沿着大腿向上游到根部时,李冲
嗲声说:
“灵叔,看我收集的资料齐不齐么?”
这就是警戒线。
李冲毕竟是个聪明无比的女孩子,不会无名无份地给张劲灵得手。
正因为李冲聪明无比,娇柔无比,她才会让张劲灵像猫嗅到腥味儿一样不时占
一点小便宜,并让这点腥骚撩拨得他一见到自己就瞪大了眼睛、兴奋不已,甚至下
体亢奋,直到许下万千诺言。
张劲灵也只是在紧张的工作之暇寻觅一点小情趣,并不真打算深人。见李冲发
嗲,于是在她的屁股上重重地捏了一把,这才抽出手来。
于是,双方罢兵,张劲灵的思绪又回到了钻石上。
张劲灵腾出双手,翻着资料,说:“冲儿,你先去忙着。
中午要是没有约会,就陪灵叔吃饭。”
“嗯。”李冲应着,临走,又将屁股在张劲灵的胳膊上蹭了一下。
张劲灵赶紧伸出手去,却扑了个空,只得赏心说目地盯着李冲的背影,心情终
于好了许多。刚才与李冲那点小游戏,令他疲惫的心绪为之一震。他抽了几口烟,
喝了一口茶,重又拿起李冲报上来的资料。
然而这资料令张劲灵触目惊心:
一、“佛罗伦季涅茨”大钻石
此钻石在十八世纪初是归科西嘉海峡的托斯康大公约安·加斯通占有的。一七
三五年,俄罗斯女皇安娜·约安诺夫娜看到托斯康陷入了经济危机,便想以低价买
下“佛罗伦季涅茨”。她委派自己的宫廷侍从前去谈判。侍从带上女皇的亲笔信和
由几百万加尔梅克人与哥萨克人组成的卫队出发前往托斯康,准备文的不行就来武
的。显而易见,女皇是不惜士兵的鲜血也要攫取“佛罗伦季涅茨”。尽管谈判由于
种种原因没有成功,“佛罗伦季涅茨”却因这次流血事件而称著于世。
二、“蒙古巨人”大钻石
五六百年前,在印度中部的戈尔也德发现了一块硕大的
钻石,体积为四十六立方厘米,重约八百克拉(合一百六十
克),这枚钻石被命名为“蒙古巨人”。
拥有这枚钻石的西班牙国王阿尔方斯十二世(公元一八
五七至一八八五年),最初将这枚钻石赠给了元配妻子梅尔
谢杰斯。妻子戴着一直没摘下来过,但不久人却死去。于是
国王又将它转送给自己的祖母赫里斯京娜皇后,然而这位老
皇后也很快谢世了。这样,钻石又被转赠给国王的亲姐姐,
没过几天,姐姐撒手人间。国王又将它赠给了妹妹,三个月
后,妹妹又同样夭亡。国王只得自已戴上,不料很快自己也
一命呜呼。
自此,这枚钻石再也没有人敢戴它。
三、“希g”蓝色钻石
一七一二年,法国旅行家塔韦尔涅马把一块闪烁着蓝色光芒的钻石从印度带到
巴黎。当时的法王柳多维克十四世买下了它,交白宫廷首饰匠皮托将它雕琢成一颗
重六十八克拉(合十三点六克)的三棱锥形钻石,它区别于常见的四棱锥形,被认
为具有魔力。
柳多维克十四世先是将其点缀在自己衬衫胸口的花边褶皱上,不料才过了七个
月,国王便驾崩了。接任的柳多维克十五世很长时间不敢动用这块钻石,但不知为
什么后来他又让人将其饰在自己佩戴的金质大十字勋章上。不到五年,柳多维克十
五世便死于天花。
一七八九年九月,蓝钻失踪。一段时间后出现在荷兰首饰匠吉奥姆·法里斯手
中。继而,吉奥姆的儿子偷走了钻石。
不久,吉奥姆·法里斯坠山而亡,他的儿子受到良心谴责投水自杀。
一八二0年,这块多事的蓝钻石为英王格奥尔格四世购得,但不久格奥尔格四
世便出现严重的精神倍乱。于是钻石被贱卖给了银行家霍乌帕,这位银行家为钻石
起名曰:“希望”。随后,霍乌帕的孙子却在纸牌桌上将这部钻石转给了美国商人
费郎凯尔。不久费郎凯尔宣告破产。
钻石进拍卖行后辗转到了土耳其苏丹阿卜杜勒·哈米德手中。这位苏丹人又将
钻石赏给了情人泽尔玛。但由于争风吃醋,泽尔玛很快做了刀下之鬼。一九0九年,
哈米德苏丹被迫退位,并很快发疯而命赴黄泉。接下来,这颗经历曲折的“希望”
蓝钻石又到了希腊人曼塔里特斯手中,然而不久文塔里特斯及妻子、女儿便在一个
山谷里摔死。
一九四一年,这颗钻石成了俄罗斯大公卡利托夫斯基的掌上之物。然而,大公
获宝仅两天,就暴死在街头。从一九五八年起,“希望”钻石成了美国斯密特诺夫
斯克学院的珍藏品,直到今日再没有发生过轰动的新闻。
张劲灵来来回回翻动着这不足三页纸的资料,如翻着一个个腥风血雨的年代、
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首,手微微地颤抖着。
三钻石,价值何止连城?
三钻石,又演绎了多少人间悲剧,令无数英雄竟折腰!
他张劲灵可是英雄?!
张劲灵觉得脸上有些异样,伸手一摸,竟是在不知不觉中渗出的冷汗。
惶恐!惊恐!恐怖!
张劲灵似乎证实了自己所谓不详的预感,就是来自这三颗滴血的钻石。每一颗
钻石上,都曾血流成河。每一颗钻石,都是一部血雨腥风的历史。
这一次呢?
血会一样的流么?
是幸运之神降临呢?
还是恶鬼缠上了身?
张劲灵拿起电话,才接了几个码号,又放下了。他想通知郁达力,停止这一次
谈判。香港的保险公司多得很,他张劲灵没有这一份三亿美金的保险照样可活。但
仅凭感觉,是不能办事的。生意不是感觉。何况,如此一举名噪香江的大保险他的
联成集团不敢接,岂不是贻笑大方?!
张劲灵又想叫李冲来。但一想到李冲那张鲜嫩嫩的脸,又觉得在如此重大问题
上,实在和李冲找不到感觉。腥风血雨的搏杀中,李冲的分量毕竟还是太轻了。
然而张劲灵胸腔内澎湃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难受,他压抑,他痛苦,他愤怒。
他覆地站起来,在房子里独步。独步,像深夜闲逛中的一匹老狼。
他按了电铃。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颀长的女秘书走了进来。女秘书用怯弱的眼
光看着自己的老板,不敢吭声。
张劲灵趋前一挥手,饿狼扑食般抱住女秘书,顺势放平在大班台上。三下两下,
女秘书未及作任何反抗,上衣就被张劲灵扒开了,一对白瓷碗般的小兔雪花花地袒
露出来。
张劲灵似有满腔仇恨,一双手使劲地在娇嫩的乳房上搓着揉着。突然,他张开
嘴,恶狠狠地咬在红樱桃般美丽的乳头上。
女秘书发出惊天的惨叫。
张劲灵被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激起了更大的兴趣。刚才在李冲屁股上撩起的
情绪,此时像潮水一样高涨起来,他的一双大手,从女秘书的长裙下探进去,然后
“嘶拉”一声,扯掉她掩藏着女秘书秘密的粉红丝质内裤,一下一下地拽扯着浓密
的芳草。
女秘书粉嫩的脸上浮出了红晕,两粒眸子射出了奇异的光芒,一声比一声叫得
更响,一声比一声叫得更浪。
女秘书被男人的凶猛刺激得浑身痉挛,两只手也忙不迭地动起来。她一只手紧
紧地箍着男人粗短的脖子,一只手在男人胯间搜索着,一把握推男人的尘根,还隔
着几层布,她已经感到男人的尘根正在充血,热得像一团火,似乎在急切地寻找着
幽泉。
张劲灵感到女人柔柔的小手变得有力了,听到女人的心“啵”地一声从胸腔里
跳出来,发现堵塞着女人那口深不可测的池塘的塞子,已经被自己拔掉了,池子里
的水,便像山洪一样奔泻而出,迸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轰隆”声。
他感到饥渴难忍。
他感到内心如炽。
他一边大口大口地品咂着女人的红樱桃,品咂出万马奔腾的巨响,一边腾出手
来,配合着女人的那只小手,三下两下解开裤带,把挺刮的西裤褪落在地毯上,袒
露着下体,挺拔着炽热的男根,对准女人的幽冥的深潭、一下伸人进去,发出热铁
人水的爆炸声。
他仿佛看到有无数双仇恨的眼睛正包围着自己。
他仿佛看到有无数的狼群正觊觎着他的联成集团。
他仿佛看到有无数人正等着瞧他张劲灵的笑话。
一股怒火从心头窜起来,燃烧着张劲灵的头发眉梢。
一股劲从脚底升上来,堵塞在张劲灵的喉间。
一股拼争的豪气从骨子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让他顿生出铮铮的杀伐之气。
“我撑死你姐妹!”张劲灵在心里大声的咒诅着,像一个临危不乱、临阵不怯
的士兵,勇敢地冲着。
他要白刀见血。
只有流血,才能消解他此刻的烦燥。
只有流血,才能使他获得生命的满足。
他一次一次地进攻着,一次比一次更有力。
女秘书被男人的强壮彻底征服了。可是,男人还在无休无止地冲撞着。她感到
男人在进攻时充满了仇恨,以致于让她感到了快乐后经久不息的痛苦。
她被恐怖震慑住了,嘴里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我快要死了!饶命啦!”
听到女秘书的尖叫,张劲灵脸上露出狰狞地笑容、腰部和腿部的力量更加强大,
攻击的频率越来越快。
一股热流像箭一样射出去,直冲红心。
张劲灵这才惬意地笑了。
与此同时,同在中环路上,在另一幢豪华的写字楼里,却充满了喜庆和欢乐的
气氛。
虽然喜庆常暗藏杀机,欢乐常常随着罪恶,然而毕竟是喜庆和欢乐,所以,人
们又太喜欢!
恒源集团的老板龙其聪和美国威斯敦国际远东部主办范才良坐在圆角桌旁,各
人手中拈着晶莹剔透的高脚玻璃杯,杯中盛有暗红色的路易十三名酒,他们对饮着。
两人各自肚里安着鬼胎,微笑着看着对方。
尤其聪五十上下年纪,土生土长的香港人。从他的爷爷开始,就在香港做生意,
直到他这一代,才真正发起来,恒源集团经营的面较宽,几乎是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股票、地产、酒楼、卡拉OK夜总会……但恒源的经济支柱却是保险业。恒源的保险
业比联成集团起步还要早,只不过被联成后来居上,强压过头罢了。为此,尤其聪
十年来,每个春节都要在自己的祖宗牌位前烧一炷高香,起一个恶誓:不搞垮联成
集团,愧为龙家人。
十年磨一剑,可知道这剑有多锋利?!
十年报一仇,不为晚,可知这一仇有多深?!
与龙其聪的阴险、沉稳相反,范才良表露在外的气势,有些咄咄逼人。范才良
不过四十岁,架一副金边眼镜,认人觉得此人眼睛的后面还有一双眼睛。身材不十
分高大,高级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也显得不十分威风。但是那一身被西装遮盖了
的肌肉,结结实实,铁打铜铸一般。他是日本柔道五段,又曾经名师指点中国传统
武术少林拳、武当拳,其自创的“伏虎拳”可说独步天下。若不是眼镜片后那时不
时射出的寒光,外人总把他视为一个‘儒商”。
这就是修炼不到家的缘故,二者不能守其一,则神意不能贯通。
范才良喝了一口酒。酒醇香无比。范才良用舌头包着酒,在口腔内徐徐转一圈,
咽下去。鼻腔里即刻飘出醉人的酒香。
范才良道:“三千万港币买香港保险业的第一巨头,聪哥这一次算是抢了便宜。”
尤其聪被范才良小小地戳了一下,有几分尴尬,忙陪上笑脸,说:“这不正是
全仗阿良老弟的一手维持?我这点小生意,从来就是九叔给看见的。谁叫你是九叔
的关门弟子呢?你只有跟我这没出息的兄长做这一单赔本的买卖了。”
范才良心里道:“这条癞皮狗,还真是能死缠白赖。”嘴里却说:“弟兄之间,
谈什么钱的?大哥的碗里有了,还会差小弟这一口?”
“对对!”尤其聪拍着手,精神十足。
范才良将酒杯送到鼻子下,很有风度地嗅着,若有所思,说:“下午两点开始
谈判,晚上七点消息见报,他张劲灵就坐上了我们的战车,死无葬身之地了。”
尤其聪喝一口酒,憧憬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范才良继续道:“人生的盛衰,是气数。所以,聪哥,这一次,你也不用骗我。
张劲灵在香港保险业叱咤风云十几年,他应该激流勇退,另图发展才对。”
“唉,”尤其聪摆着头,显出对张劲灵的不屑,说:“这种过江龙。把钱温到
它。他哪像你阿良老弟博学,懂得退让?”
这时,范才良的手提电话响了。
电话是范才良的师傅吴久夫的管家刘媛媛打来的,告诉他龙其聪的三千万港元
已转到了吴久夫的户头下。
放下电话,范才良咯咯一笑,一口饮下杯中酒,说:
“聪哥真是爽快,够信誉。”
尤其聪道:“我龙某几个头几个胳膊,敢在久叔和阿良面前耍花枪?何况,你
向久叔尽孝心,也是我的心意。只是囊中羞涩,只拿得出这一点点。”
“如此说来,真是谢谢聪哥。”范才良大有深意地笑着说。
龙其聪不动声色,道:“应该应该。”
其实,他们谁都知道对方的心里还有一本帐。这帐才是他们心中的目的,才是
他们联手斩除张劲灵的根源。
尤其聪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他买通范才良策划这一次“世纪之展”,以巨款
买下联成的保险。然后,再由范才良筹划将钻石偷出去。这样,联成在三亿美金的
巨额赔款面前,将土崩瓦解,从而使他的恒源集团独霸香江保险业。
范才良心思似乎高一些。获取这三颗钻石,自然是他此行目的中的主要目的。
但他亦想收到连带的效益,比如向师傅吴久夫孝敬三千万港币。这是借龙其聪的花
来献佛,他想象得到此刻退出江湖的师傅手握三千万时的激动的表情。回港第一天,
他就把计划告诉了吴久夫。当吴久夫听到他要孝敬他三千万时,兴奋得满脸通红,
浑身发抖,连连说:“好徒儿,乖徒儿,还想着师傅。师傅有这三千万,就可以安
享晚年了。”另外,如果可能,他想乘机摧毁掉美国威斯敦国际,那头霸占了他梦
中情人安娜的公牛——约翰·逊。
这些年的经营、谋划、安排,似在不经意之中。但现在凑到一起,恰如天衣无
缝,鬼斧神工。这就是气数吧?这就是宿命吧?
范才良禁不住哈哈笑了。
尤其聪陪着笑脸,在心中,却对范才良这般形喜地色不屑,他甚至有一丝细微
的担忧:这张劲灵毕竟是跟他们斗了几十年的老狐狸。
既然是老狐狸,能没有点招术么?
既然有招术,能这么轻易地上阿良的战车?
龙其聪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骇人的念头:倘若张劲灵买通范才良,设了这个圈
套让他钻。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龙其聪一口喝干酒,借以稳定自己的情绪,说道:“阿良,还有几个小时呢,
中午,要不咱哥俩乐一乐?”
“聪哥有节目?”范才良淫淫地笑问。
尤其聪晃了晃头,说:“我知道老弟的口味高,约了两个刚走红的脱星。香港
现在时兴脱,港姐亚姐比赛似的脱,真是肉欲横流。”
范才良撇撇嘴,道:“香港这些脱星,青黄瓜似的,不中看也不中吃。”
尤其聪心中好生不以为然,想你他妈也是中国种,不也他妈也是条青黄瓜?!
脸上却还笑着,说:“虽不中看不中吃,阿良老弟也勉强吃两口,以赏港人个面子,
如何广
“聪哥见笑了。”范才良给龙其聪一刺,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说:“我还是口
酒店看看资料,准备准备。郁达力那头蠢牛,也不是吃素的。再说,做戏么,也是
做得越真越好。”
尤其聪干笑道:“那是那是。只是如此劳驾你,做兄弟的于心不安哪。”
范才良站了起来,说:“聪哥的青黄瓜暂时留着,腌了一腌,没准就出好味道
了。那时兄弟再来享用,也不迟呀。”
范才良这句话,于色情中见水平,倒把尤其聪逗乐了。
俩人相视着哈哈大笑。
下午的谈判进行得颇为顺利。
虽然范才良有意刁难、挑剔,但郁达力准备得实在充分:三套方案,虚实互补,
相得益彰。除了几个技术上的问题外,范才良也再挑不出其它毛病了。
保险合同在一片镁光灯和掌声之中,签了下来。
郁达力松了一口气。
一则为张劲灵没有再反复。
二则为范才良没有再挑毛病。
中国人的苦处是夹在两个老板之间做夹生饭,火急不行,火文也不行。所以世
人才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郁达力兴冲冲回到联成集团,只见张劲灵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就推门进去。
“灵哥!”郁达力有几分喜气。
张劲灵平静多了,说:“坐!消息我在电视里看了,阿达,干得漂亮。”
郁达力谦逊道:“托灵哥的福,范主办没有再添麻烦。”
张劲灵慢悠悠地道:“范主办的麻烦倒没有什么。除了我们联成,全香港也找
不出比我们保险的方案了,这也叫愿者上钩。麻烦的是……”
郁达力马上警觉,道:“灵哥,有风声吗?”
张劲灵摇摇头,说:“岂止是风声,香港所有的贼帮都动起来了。”
“妈的。”郁达力愤愤地道:“这些贼们消息倒灵通,手脚倒快。”
张劲灵呶呶嘴,说:“你看看这些资料,一台大戏。”
郁达力拿起桌上的资料,一页一页地翻,嘴里哺哺地念:“踏雪无痕。长空一
剑。太子手。红一团。木村堂。
……”翻完了,郁达力将资料整好成一叠,放还到张劲灵面前,说:“也不就
是这些老对手。有的交道打了二十年,有的才打交道,也就是那儿下子。况且,黑
白两道,只要是灵哥设的保,也还能给点面子的。”
张劲灵道:“他们的面子,我们的票子,保镖的和做贼的,用的是一路票子。”
郁达力笑了笑,说:“既然这样,灵哥也不要太忧心,
我们当心一点就是了。”
张劲灵叹一口气,说:“阿达呀,不是忧心,是心忧。”
“这有区别吗?”郁达力不解。
张劲灵点点头,道:“区别是本质的。忧心是我去操心;心忧是心来忧我。我
也想不会有问题,香港大大小小以‘贼’为生的帮派,加在一起是五十七个。只要
是我张某设保,还都没人在太岁头上动过土的。但这一次,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总
感到和往时不一样。”
郁达力有些不安了,问:“灵哥,你倒说一说,是怎么个不一样。”
“明里说,阿达,我们设保这么多年,这是最大一单,也是最大呼小唤的一单。
保还没设,报纸电视已经全捅出去了。”张劲灵忧心重重,说:“暗里呢,我们的
底子也不厚,心跳得都快蹦出来了。照理,我不该尽说丧气话,尤其不该说一些不
吉利的话。搞我们这一行,讲的就是彩头。可心里憋不住,老往外进。我也只有跟
你说一说,阿达,二十几年,刀光剑影不易。”
郁达力的心跟着张劲灵的话也慢慢沉了下来,说:“灵哥,有什么话,你就直
说好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在乎不在乎的。”
张劲灵点点头,说:“我今天话多,好像去年一年也没有说今天这么多话。”
郁达力强装笑容,说:“灵哥金口玉牙,历来惜言如金,江湖上是谁都知道。”
“今天是屁话连篇。”张劲灵自嘲地憨笑道:“我想,把这单生意做完了,我
就退休了。联成这一摊子,阿达你来折腾。”
郁达力吓了一跳,道:“灵哥真是讲笑,联成没有你,还能叫联成吗?”
“唉,”张劲灵还真是十分感慨,说:“哪来这话?联成的千秋大业,哪是因
我而盛因我而衰?我是太累了,几十年枪林弹雨,光是摆平黑白两道的朋友,我就
花了多少功夫?
多少心血?”
郁达力由衷赞道:“灵哥是一代枭雄,这也是黑白两道的朋友都认帐的。”
“屁!”张劲灵拍拍自己的寸头,往大坐椅上一靠,说:
“阿达,我退了休,就整天打打高尔夫球,泡泡小姑娘,每个星期呢,来听你
报告一次,肯定会过得悠哉游哉。”
“灵哥也是该抽空去多娱乐娱乐。劳逸结合,文武之道呗。”郁达力心想,你
灵哥打高尔夫球是少,但小姑娘可没有少泡。
张劲灵忽然想起上午在办公室和女秘书的事。那个平日文文静静的姑娘,上了
身后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直折腾得天崩地陷,死去活来才罢休。张劲灵笑了笑,
长叹一声,说:“真令人神往呀。”
张劲灵忽又坐起身子,问道:“阿达,你看李冲怎么样?”
郁达力一时摸不准张劲灵是谈工作呢还是谈肉体。当然,李冲不论工作还是肉
体都是一流的。于是含糊笑道:
“不错。”
张劲灵道:“我这个老友的女儿,令人猜不透。”
郁达力想这灵哥真是什么都敢下手,居然瞄准自己的侄女辈了。正待说话,见
张劲灵一摆手,说:“阿达,忙了一天,早些休息吧,弟媳妇该等得着急了。”
随着钻石展出日期的临近,张劲灵吃不好,睡不着。要不失眠,要不做恶梦,
常常惊出一身冷汗,心跳加速。情绪差到了极点,连攻击女秘书的事都不屑为之了。
这天下午,张劲灵正坐在办公室里游览报纸,郁达力敲门进来了。
“灵哥。”郁达力兴奋地喊了一声。
张劲灵放下报纸,指指面前的空椅子,说:“阿达,坐。”
郁达力坐下来,说:“灵哥,事情都搞定了,钻石明天到,后天展出。”
张劲灵看着郁达力,见郁达力的脸清瘦了一圈,不无怜惜地道:“阿达,这些
天你真是辛苦了。”
郁达力摇摇头,道:“辛苦倒不怕,只求没有事,让我过了这一星期。”
张劲灵皱着眉头,指着报纸道:“阿达,不是灵哥多嘴。
这一次,我们向传媒透的底,也太多了一点。”
郁达力瞥了报纸一眼,见报纸的显目位置上,登着一篇加花边的报道:
电脑密码玻璃钢加炸弹
澳东大酒店钻石展芳容
(本报记者陈红报道)在“世纪之展”保险第三次新闻发布会上,美国威斯敦
国际远东部主任范才良先生和联成集团保险部经理郁达力先生向记者透露: 此次
“世纪之展”的保险措施业已就绪,在新落成的澳东大酒店顶层的旋转大厅中,将
设三个可以升降的无缝不锈钢展台。三颗名贵的钻石将安放在展台上的玻璃钢罩内。
玻璃钢罩与不锈钢展台的开启由电脑密码控制。如果有人不知道密码又想强行揭开
玻璃钢罩,安里在玻璃钢罩上的微型烈性炸弹就会定向爆炸,以致窃取者于死命而
保钻石不受任何程度的破坏。
据悉,此项保险措施引进了日本、美国和中国大陆的最近科研成果。
底全露出来,也就是把自己明晃晃地置于对手的枪口下,这种事情只有傻瓜才
会干。
郁达力不是傻瓜,他说:“底是威斯敦的范主办透的。
我一时粗心,没有及时制止。灵哥,又让你多一份担心,真过意不去。”
“说这些干什么?”张劲灵道:“这个范主办,来头不小呢。”
郁达力不知张劲灵所指,不敢冒然接话。
张劲灵道:“好在他不知道密码,不然,我看他也敢
说。”
说到密码,郁达力倒想起来了。忙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信封,双手
递给张劲灵,说:“灵哥,这是电脑的密码。”
张劲灵接过信封,正反两面看了看。
这信封才真是炸弹!
这信封是三亿美金的安危!
郁达力说:“现在这密码还不起作用。等钻石安放好,玻璃钢罩合上,就只有
这密码可以打开。”
张劲灵道:“好,好。”
郁达力知道自己该退场了,因为下一步,是张劲灵将这信封装进保险柜或别的
什么地方。到那时,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人可以知道密码。
密码的一半是郁达力随意设制的。另一半,则是电脑工程师设制的。他们互不
知道对方的那一半是什么。
除非打开信封看。
但普天下能让张劲灵打开信封的人,现在还没有。除非是他自己。
但在展览结束后开启玻璃钢罩以前,张劲灵自己也不会去打开信封。
郁达力刚前脚出门,张劲灵正要起身,李冲不早不迟地推门进来了。
“灵叔。”李冲甜甜地笑着,径直走到张劲灵面前。
张劲灵皱皱眉,说:“冲儿,有事吗?”
李冲有些花容失色,道:“灵叔,不是你让秘书通知我来的么?”
张劲灵想起了一小时前他曾让秘书通知李冲一小时后自己的办公室来。这几日
烦躁不安,他原想今晚约李冲出去吃吃饭,再兜兜风,见机行点好事。
“哦,对。”张劲灵放松脸,堆出些笑,说。
“是不是现在又没事了?”李冲鬼精灵地笑道:“那我先走了。”
“呢,先别走。”张劲灵伸手拦住李冲,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另一只手,顺
势将装有密码的信封塞近口袋里。
李冲靠在张劲灵身旁,身上散发着幽香。
张劲灵近乎贪婪地吸了两口,有些醉。
女人肉体的芳香,更是令人沉醉!
张劲灵道:“冲儿呀,灵叔是让你一起来看看这些报纸,看有什么新动向。灵
叔这些天头昏眼花,迟钝得很。”
李冲嫣然一笑,说:“灵叔,你坐。”
张劲灵应了一声,在大坐椅上坐下来。
李冲则趋前一步,帮助翻理着大班台上的报纸。
李冲身上发出速魂的香味儿,一动一静,只顾把身子在他的身上挨挨擦擦,把
迷人的香味喷到他的脸上。他的手一下子就揽住了李冲的腰。
张劲灵有些魂不守舍了。
李冲一会儿俯下身去,细读一则消息;一会儿又凑过脸来,讲一段专栏中的奇
谈。随着腰肢的摇动,短裙忽上忽下,两条白皙修长的大腿,直擦得张劲灵眼花缭
乱。
张劲灵把持不定了。
他的手从腰向下滑,停留在李冲丰满的屁股上。
然而此刻张劲灵终于有了突破性的动作。他的手再次往下滑,并从李冲略微掀
起的裙边伸了进去。
李冲扭了扭腰,回过脸来,说:“灵叔,你不读报了?”
张劲灵涎着脸,说:“灵叔现在只想做神仙。”
李冲没有闪避,也没有迎合,将脸凑上来,温柔中夹带着几丝淫邪,说:“灵
叔,有你这样做叔叔的吗?”
张劲灵心跳加速,呼吸加快,五个手指相互配合,露出比香江第一按摩高手还
要高招的手指功,在那一块沃土上开垦。嘴里说:“灵叔正是心爱冲儿呀,冲儿不
知道。”
李冲将手伸进张劲灵的西装,按着张劲灵心脏的位置,说“灵叔说这话的时候,
这儿跳不跳?慌不慌?羞不羞?”
张劲灵伸出另一只手,握住李冲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抬眼望着李冲。李冲粉
脸飞红,一双眼盈盈的,令人又怜又爱。
“冲儿呀,”张劲灵赞道:“冲儿,真是秋水盈盈呀。”
张劲灵抱住李冲,顺势放平在大班台上,伸手就要剥李冲的衣服。
“不,灵叔。”李冲握住张劲灵的双手,道:“我可不是女秘书。你至少得把
我放到一张床上!”
张劲灵俯下身,在李冲的脸上连亲了几口,说:“在这儿,可真委屈了冲儿。
冲儿说得对,灵叔带你到灵叔的连城山庄去。灵叔那儿,有一张房间一样大的床,
肯定今冲儿满意的。”
李冲回亲了张劲灵一口,说:“这才是好灵叔呢。”说罢,轻轻推开张劲灵,
从大班台上下来,整好自己的衣服。
张劲灵道:“冲儿,你先下去等我,把车开出来。”说罢将车钥匙交给李冲。
李冲走后,张劲灵才重新又从口袋里拿出那装有密码的信封,锁进了他身旁书
架后的秘密保险柜里。
范才良这些天来显得很宁静。
尽管诸多事务要处理,但有条不紊。清理帐务、定机票、转移在美国的帐户,
一件一件,都在他的遥控下进行的顺顺当当。
人逢喜事精神爽。
范才良逢的岂只喜事这么简单?
范才良精神岂只喜事这么单纯?
也许是尤其聪相邀,也许是范才良无心拒客,这两天,范才良还真是认真尝了
那两条“酸黄瓜”。不知什么缘故,范才良竟然觉得香港的三级脱星其风情、其品
味不俗,甚至较安娜更细腻、更雅致。可惜是刚尝到甜头就要走了。。香港,今生
今世怕再也不会回来了,也再回不来了。
范才良有几许留连、几许伤感。
而伤感,恰恰是因为留连。
范才良留连香江的脂香。那两条“酸黄瓜”留给范才良的印象,恐怕他这一辈
子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了。
尤其聪介绍给范才良的两位脱星,都是数一数二的香江丽人。一位曾打进亚姐
决赛圈,只可惜功亏一篑,最后一次竞美时,三点布衫太平实,吊不起评委的胃口,
只得了第六
名,回港后,这位亚姐一咬牙,脱了个干干净净,顿时让港九阔佬大开眼界,
一个个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另一位也曾进入港姐决赛圈,也只是因为露得不够
充分,让人不能尽睹幽谷,而被挤出了前三名。
这两个青皮黄瓜是一对亲姐妹。
姐姐一脱倾倒香江阔佬,妹妹于是不甘落后,紧赴姐姐后尘,对着电视镜头一
脱到底,一夜间顿时红透半个香江。
港九的阔佬们,一个比一个阔,一个比一个出手大方,拍卖场上竟拍式地抬高
价码,都希望能与这对姊妹花一夜风流。
尤其聪要把范才良牢牢地缚在自己的战车上,自然不惜以重金去购得这对姊妹
花,拱手奉赠给威斯敦远东部主办范才良。范才良原以为青黄瓜嚼起来没滋味,奈
何盛情难却,谁知一咬之下,其味无穷,因此咬不绝口,情欲狂涨。
范才良是在尤其聪的别墅里尝这两朵姊妹花的。
那时,范才良刚刚吃饱喝足,坐在钟氏别墅的游泳池边晒着太阳,姊妹花便穿
红着绿地扭动屁股走了过来。
范才良正眯细了眼打量着两人的三围,两姐妹便一左一右地坐到了他的双腿上。
两姐妹这一坐,顿时让范才良春潮狂涨。原来,两个女人身上的色彩仅是绘上去的,
姐妹俩其实是一丝不挂。
这一发现,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连吃惯了油腻的范才良一见之后也胃口
大开。
范才良左环右燕,尘根如砥,忽儿从姐姐的臀后进人,忽儿在妹妹的前面冲捣,
三人在池边尽情玩乐,情绪高涨时,复又一起进入水中。
到了水中,两个女人就像两条美人鱼,在李冲身边窜来窜去,任范才良这个游
泳高手,伸出手去总提不住。正当范才良气喘如牛时,两个女人忽又一前一后潜泳
到了他的身边,一人拽住他的腿,一个拽住他的脖颈,猛一用力,把范才良一下翻
倒在泳池中。姐姐浮到他的面上,把红唇死死地贴在他的嘴上,妹妹则骑坐在他的
腿上,让他的尘根错一样泊进她的体内,两只手抚住其姐的双乳,一张口却在其双
腿间吮吸。李冲兴奋已极,一只手揽住一个女人的腰脚,轻轻一用力,池水便托着
三人水车般往复翻动。
从水中出来,三人都喘着一团。范才良见两姐妹倚在池边不胜娇,一发狠,便
把两个女人挤压在池壁上,男根插在姐姐的幽泉里,一双手深入到妹妹的深潭中去
翻江倒海,其乐融融,其情陶陶。
人们说女人是水做的,香港的女人是用比水还细腻,还透明、还柔韧的液体做
成的。
这两个女人简直就像是用花蕊的做的骨,用酒精做的肤,用霞光做的灵魂。
捏一把,人就稣透了骨。
吻一次,人就感到醒醐灌顶。
瞧上一眼,你就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无论是伤感也罢,无论是留连也罢,范才良毕竟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就得
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主张,就不能乐不思羁。
想到走,范才良有些兴奋。十年前香港的游历,使他结识了吴久夫和尤其聪。
其实,能结识这两个在黑白两道中顶
尖级的人物,也全仰仗父亲那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不管怎么说,结识这两个
人,是他一生中发生质变的转折点。他们的为人,他们的处世,他们的经商,他们
的杀人不眨眼,教会了范才良以如何的精神来面对这弱肉强食的社会。此次来港,
他既给尤其聪报一剑之仇的机会,又孝敬了吴久夫的三千万港元,自己呢,更是获
得了今世今生花不完的财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剑三雕,乃至是四雕。
如此的春风得意,怎不叫范才良纵情欢娱,热爱人生?
酒,喝得够了。
女人,拖得倦了。
范才良回到希尔顿酒店的八0三八房,泡了一个小时的热水澡,又召按摩女郎
给他松了近一小时骨,范才良全身都酥。他一个八叉躺上床,渐渐进人梦乡。
此刻,一条黑影沿着十楼同样位置房间的窗口,攀沿而下。黑影的身形敏捷、
动作娴熟、位置准确。从十楼下到八楼,又落到范才良住房的窗口上,一气呵成,
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接下来是开窗,无声;
接下来是跳近房间,亦无声。
黑影逼近范才良。
范才良酣睡依旧,动也不动。
黑影一跃而起,一招“力拔千斤”,就要致范才良于死地。
就在这夺命瞬间,范才良就势一滚,滚到床下,躲过了这惊心动魄的杀手。
黑影见一招未奏效,穷追不舍,拳脚齐去,招招凶狠无比。
范才良势处下风,穷于招架,使出“狸猫十八滚”的招术,在地毯上溜得满堂
生花。
拳来腿去,呼呼生风。
房间里遍布杀机。范才良终于躲过了招招致命的杀手,未待喘息,硬接一招,
抢了一个先机,将主动权夺了过来。
一时间房间内的形势大变。
范才良出击。
黑影招架。
十余个回合之后,黑影已差出范才良一大截。范才良出手仍凌厉无比,力道却
小多了。似乎对手已不足为虑;范才良有心调戏老鼠。
黑影似不甘心,等有破绽,试图再施致命招术。
范才良不耐烦了,轻叱一击,扣住黑影的双手,拢到自己怀中。
“呀!”黑影叫了一声,接着又娇嗔地道:“你弄疼我了。”
范才良嘻嘻一笑,在黑影的脸上,左颊亲一口,右颊亲一口,然后顺势将黑影
扔到床上。
开了灯,范中良在床头坐下来,点燃一根烟。
灯下的黑影,原来是联成集团投资部的经理——李冲小姐。
李冲此刻一身劲装,曲线毕露,令人砰然心动。
李冲包着眼,望着范才良道:“那两个脱星,居然没有
把你给吸干了。我以为我一招就可以摆平你了。”
范才良伸手在李冲隆起的胸脯摸了一把,说:“加上你一同来,也吸不干老牛
的。”
“是吗?”李冲淫淫地笑道:“好像公牛没有求饶的时候?”
“你现在想较量较量?”范才良说罢俯下身,就要寻欢。
李冲用手按住范才良的嘴巴,说道:“你的功夫小女子领教过了,还是先办正
事吧。”范才良翻身下床,说:“你一来,我知道正事已办好了,所以,只想……”
“去你的。”李冲白范才良一眼,打断话头,道:“你还会相信别人。”
“话不能这样说,”范才良晃着头,大模大样地道:“师父、聪哥,我怎么不
信?尤其是你李冲小姐,我更是言听计从,生死与共的呢。”
李冲点着范才良的额头,道:“不要忘记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范才良装聋作哑,说:“我说的话多呢,我哪里句句记得。”
李冲抿嘴一笑,道:“我可记得,那是一句警世名言:
你宁可相信你的仇人,也不要相信和你上床的女人。”
范才良嘻嘻一笑,说:“这句话倒是很有哲理的。不过呢,也要分时间分地点,
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是对的。”
“拉倒吧。”李冲道:“我没有打算和你过一辈子,有我那一份,我就心满意
足了。同时呢,你那句名言,我也可以倒过来说,一定可行。”
范才良摇摇头,感叹道:“古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李冲,在美国一别两年,你已经换了一个人了。”
“过奖了,先生”李冲道:“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OK”。范才良情绪重又兴奋起来。
李冲解开左手的袖扣,摘下手表,按按机关。
范才良拿起芯乍,不落手看了一回,道:“好,冲冲,这头一功就是你的。”
原来,李冲戴的手表,是一个经过改制的电脑照像机,其灵敏度不亚于宇宙飞
船上的照像设备。光是这感光镜和芯片,就花了十几万美金。
这两天,李冲正为如何弄到展厅的电脑密码发愁。正巧,今天下午,张劲灵又
想打她的主意。她原想这该是个机会,正准备见机行事。那知天赐良机,一到门口,
正碰上郁达力将装有密码的信封交给张劲灵。她启动照像机,走到张劲灵面前,一
日投气拍了十几张照片。在张劲灵占便宜揩油水之际,又将手伸进张劲灵的西装里,
贴近拍了几张。
此刻,范才良已将芯片装到了一台微型电脑上。启动开关,范才良又按了几个
键,荧屏上出现了装有密码的信封的照片。范才良在键盘上移着,信封竟开始变换
角度。良久,范才良道:“这一张距离太远了,感光不够,不行。”
“后面几张是抵近拍的。”李冲有些着急,抢说道。
范才良回头在李冲凑上前的脸上亲了一下,说:“我知道,冲妹从来不会让我
失望。”
范才良的微型电脑,同样是花大价钱制成的高科技产品。只要在一定的距离下
拍摄到了信封,就可以经过光谱分
析,最终显现出信封里的字迹。
范才良当然知道李冲拍的不只这一张。即便就只有这一张,范才良也同样可以
分析出里面的电脑密码来。但现在他并不忙着去知道,他关掉电脑,放好,回身着
搂着李冲。
李冲是何等的聪明,即刻道:“好一个口是心非。刚才还信誓旦旦,现在怎么
样,不相信我吧?”
范才良把李冲放平在床上,带几分诚恳地说道:“冲妹,听我说,江湖险恶,
人心难测。你怎知隔墙无耳?在这个时候,少知道一点秘密,就多一分安全。”
“这也算是一句名言。”李冲嘴里虽还在调笑,心里也几分认真了。不错,她
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范才良与她商定,三颗钻石弄出来后,一颗归她。她觉得足
够了,满足了。
范才良的手已摸到李冲衣服上的拉链扣了。
“别。”李冲道:“张劲灵那老狐狸,比小伙子还威猛。
我刚才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精疲力尽了。”
“比较比较,未常不是好事。”范才良笑道,手一动,只听嘶的一声,李冲像
被剥了壳一样,赤条条地呈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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