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马颜飞冲着黄剑谣道:“你再说一遍。”
可怜黄剑谣不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到了谁的马蹄上,诚惶诚恐地道:“我是说,
这火力,像是逍遥山庄的人马。”
“你能肯定?”马颜飞向前逼一步,似乎黄剑谣一句话不对劲,就要伸手将黄
剑谣那细脖子拧下来。
黄剑谣真吓得胆破。他亲眼见刚才神气活现的曾品多是怎样在一分钟之内像条
狗似的被王樱红干掉的。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话,于是点点头,但一想又不对,于是
战战兢兢地说:“我其实也不敢肯定。”
周培代站在了望孔看了会儿,说:“肯不肯定也是八九不离十了,除了逍遥山
庄,没有谁有这么大的派头。”
小姐们自然知道逍遥山庄的大名,闻说逍遥山庄来行凶,又见自己被困在地下
室,不免嘤嘤哭泣。
周培代皱了皱眉,冲黄剑谣道:“阿剑,你把这些小姐们给安顿了,我们要商
量事。”
黄剑谣应声领着四位小姐到另一处去了。不一会儿,传来四声枪响和四声尖叫,
不用说,四个如花似玉的小姐,随风而逝了。
冯雪峰皮笑肉不笑,说:“那个源源小姐,倒有点可惜。”
众人都不说话,暗自在肚里盘算,盘算如何度过这一劫。
马颜飞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焦躁起来,冲冯雪峰道:“都是你们
长空一剑!你们不上我们这里来,他们也就不会来我们这里追杀。这下好了,搞成
一锅粥。”
冯雪峰冷笑道:“你以为逍遥山庄只想对付我们长空一剑吗?”
马颜飞道:“他们是想搞王大哥,跟我们当然无关。”
“胡说,”冯雪峰喝道:“现在钻石失踪了,可谁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逍遥
山庄的行为,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逍遥山庄本身也没有拿到钻石;二,他们要
一个帮一个帮会清洗,以找出钻石来。太子手以偷窃著称,按理说逍遥山庄这次清
洗,是首当其冲。只不过因曾品多泄露了王大哥回港的消息,又加上我登门拜访培
代兄,商谈联手合作的事,才给了逍遥山庄一次一箭双雕的机会。”
马颜飞理穷辞尽,横着眼说:“我就讨厌别人跟我讲这么多道理。”
周培代道:“雪峰老弟分析得对。既然王大哥会因钻石
而远道回香港,在香港的吴久夫老爷子,没有理由不复出山的。”
马颜飞道:“这老王八,一出手就这么狠毒,要斩尽杀绝似的。”
冯雪峰道:“不是似的,是真正的要斩尽杀绝。”
周培代恨恨地道:“要不,几十年来,江湖上怎么会谈逍遥山庄而色变呢?”
一直沉默不言诉王樱红开口了:“既然来龙去脉搞清楚了,我们就得商量一个
长久的计划,以度过眼下的劫难。”
马颜飞早没主意了,道:“你王大哥拿主意吧。”
周培代道:“对,王大哥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都多,王大哥就指一条明路来给
兄弟走吧。”
“不能这么说。”王樱红道:“我强也只是个远道来的客人,怎么敢一来就占
上?周、马二位老弟是地主,阿雪呢,是自家兄弟。我出个主意,你们仨可商量一
下。”
马颜飞道:“哎呀,我就最怕人这么文绉绉的秀才像。
王大哥,现在我们两家被逍遥山庄吴久夫那老王人搞成这个样子,你不出来主
持大局,谁能压弹得住?”
周培代道:“就是,王大哥既然把我们当兄弟,原就是想带帮我们的,现在就
更应客气了。”
冯雪峰道:“既然二位兄长都诚心相邀,大哥也就勉为其难吧。’,
“好。”王樱红抚掌而笑,似胸有成竹,道:“三位兄弟抬举我,我也就当仁
不让了。”
“大哥!”冯、周、马三个同声喊道,算是俯首称臣了。
王樱红道:“现在,第一步,是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这个地下室虽然安全,
但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去你们长空一剑,”马颜飞道:“长空一剑的地盘不是还在吗?”
冯雪峰笑笑,说:“颜飞兄,第一,现在我们不分彼此,长空一剑是我的,也
是你的;第二,逍遥山庄现在也有不像长空一剑动手的道理?那块地盘也回不去了。”
周培代道:“兄弟寻思起来,只有湾仔还有一片地方。
那地方有一个帮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冯雪峰道:“大任见说的可是‘踏雪无痕’吗?”
“正是。”周培代道。
马颜飞道:“那全是一帮女流之辈,听说个个都是处女。
但从来就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样?”
王樱红道:“周老弟和她们有来往吗?”
周培代道:“来往说不上,前两年她们一个小姐妹遭人强暴,兄弟一时恃勇,
把她救了,并将她送了回去,因此知道这点事。总之不敢说有思于她们,但也不至
于有什么过节,现在我们以礼相投.大概是可容的。”
王樱红道:“看来,兄弟们平时行点善事,也是必要的。”
此话说得大家都笑了,气氛也一时轻松下来。
王樱红道:“我们先就往湾仔去,若是‘踏雪无痕’不相容时,再作理会。”
马颜飞道:“不相容时,就夺了过来,她们能咬我鸟?!”
王樱红拍拍马颜飞的肩膀,似笑非笑地道:“兄弟高
见。”
周培代道:“马大哥,现在王大哥旗下,可比不得以往,要听王大哥的统一号
令。”
马颜飞道:“我几时没有听?”
王樱红道:“都是好兄弟。那么,下一步,阿雪、周老弟,你们俩现在去联系
两家失散的弟兄,要他们往湾仔集中。”
“好的。”冯、周应答道。
“梁国虽好,不是久留之地。”王樱红环顾四周,叹一声,道:“我们走吧。”
与王、冯、周、马的狼狈相反,此刻,在逍遥山庄,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吴久夫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捏着那颗黄澄澄的核桃,眯着眼,饶有兴趣地听着
吴力棋的汇报。
吴力棋添油加醋,把下午和晚上的事从头到尾述说了一遍。
吴久夫打着哈哈,嘴里不停地说:“好,好,阿棋于得好!”
吴力棋说到得意处,不免忘形,挥着手道:“最可笑是长空一剑的那帮呆鸟,
我告诉他们,他们的掌门人被太子手扣住了,现在正在交火。这帮呆鸟二话不说,
开着车就往太子手赶。我们撤出来后,长空一剑和太子手已经交上了火。打得难解
难分。”
“好。”吴久夫嘿嘿地笑着,道:“借刀杀人,阿棋越来越长进了。”
听到吴久夫的夸奖,吴力棋也就越来越精神了。
刘媛媛道:“长空一剑和太子手交火,惊动了警方,现在,警方出动了几百人,
正在镇压。新闻刚刚播过。”
吴久夫满脸洋溢着春光,道:“太子手有两三百人,长空一剑也有一百多人,
加上几百警察,嗯,打得好,打得精彩,打得过瘾,打得好看。可惜看不到。”
“‘爹,”吴力棋:“那是狗咬狗一嘴毛,不看也罢。”
吴久夫没有理会干儿子的戏说。长空一剑与太子手的交锋,绝不是狗咬狗那么
简单的事。他久不在江湖上走动,虽然对各派各帮的情况大体也知道,但不交手,
是没有实际丈量对方的实力的。他感到干儿子在旗开得胜后,有了骄傲情绪,骄兵
必败,这是十分危险的。但吴久夫又不愿说破,连续几天来,逍遥山庄的空气都有
些紧张,一般人大气都不敢出。今天既然有点喜事,让大家轻松几分钟吧。
于是,吴久夫换了一个话题:“阿棋,我们的底,没让他们摸到吧。”
吴力棋喜形于色,道:“没有。我们是在暗处算计他们,劈头一顿猛打,直打
得他们昏头转向,哪里还顾得上摸我们的底?况且,长空一剑与太子手原来就心存
疑忌,一下子要消除误会,想到人外有人,也不容易。”
‘’我们的人都回来了吧?”吴久夫道。
“都回来了。”吴力棋答:“一共伤了八个,死了五个。
伤的死的,也全都回来了,现场没有留下一点东西。”
吴力棋的回答不能令吴久夫满意。能在江湖上闯下来的,没有一个会是傻瓜,
干儿子把对方想得太简单了。想得
太简单,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低估了对手的智商,二是自己的智商太低。吴久
夫显然不愿说干儿子的智商太低,而的的确确是低估了现在的对手。
吴久夫放不下心中的事,问道:“王樱红真的回来了?”
吴力棋道:“这个不会有假。曾品乡是冯雪峰的心腹兄弟,长空一剑的机密,
曾品乡都是参与的。今天晚上,就是曾品乡陪同……”
吴久夫举起手,示意吴力棋不要再往下说,自言自语道:“曾品乡可信吗?”
吴力棋道:“这个绝对没问题,孩儿可拿脑袋担保。”
吴久夫道:“那王樱红现在哪里?”
吴力棋道:’‘我也正在找,曾品乡找不到。不过我想,八成是他们一齐炸死
在那栋别墅里了。”
吴久失不作声了,闭上眼,全身只剩玩着核桃的手指在动。
吴力棋当然猜到了吴久夫的心思,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爹也不用太挂心,
王樱红就是有再大的能耐,长空一剑已经是十成去其八九,他也翻不起什么浪的。”
吴久夫摇摇头,说:“王樱红这个人,你不了解。就是了解,也了解不多。此
人才真是山中虎,水中龙啊。长空一剑在他接手之前,只不过是个武馆模样的玩意
儿,搞一些除暴安良的小名堂。是王樱红接手后,一手一脚,硬间下了个这样的大
乾坤。要不,香港的皇家警察,又何必围剿他呢?想当年,你爹我,也要让这个老
弟几分啊。”
“但现在,”吴力棋踌躇满志,道:“他毕竟被儿当头一棒,已是山穷水尽,
孤掌难呜了。”
吴久夫道:“他要真是死了就好了。”
“爹,”吴力棋道:“我这就派人去打探消息,好让爹放心。”
吴久夫点点头,道:“好。要是能找到他的尸骨,我要厚礼安葬。”
吴力棋不解,道:“爹,你这是……”
吴久夫一挥手,道:“你岂不闻好汉惜好汉,惺惺惜惺惺的道理?在香港,能
像王樱红这样,可以和我斗智斗勇,玩几把痛快的人没有几个。”
吴力棋恭维道:“爹真是大人大量。”
吴久夫道:“就怕我是在做清秋美梦罗,我给他张罗葬礼,他杀到我的头上来。”
“老爷,看您说的,多不吉利。”刘媛媛听到吴久夫说出这种话来,止不住轻
轻推了推吴久夫的肩膀,说道。
吴力棋道:“王樱红是死是活不要紧,他从台湾跑到香港来,想抢这三颗钻石,
我看才真是在做清秋大梦。”
吴久夫横了吴力棋一眼,道:“有的人做梦是在床上,有的人做梦是在鼓里。”
吴力棋听出吴久夫后半句话柔头指向自己,诺诺而退。
吴久夫换了换坐姿,向范才良道:“阿良,阿棋这边是热闹了,你那边情形如
何?”
一直不敢多言的范才良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躬身答道。“师父,弟子尽了多
方的力,目前,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没有一点说不上。”吴久夫似是安慰,又似是指责,道:“至少,我们现在
知道有几家想动手,又有几家没有得手。”
“是。”范才良不敢反驳,只有唯唯应声而已。
“阿良呀,”吴久夫嘘了一口废气,咳了两声,道:“办这种事情,还得动点
脑筋才行,分析分析,从无绪中找出头绪来。是不是呢?你们这些博士生、硕士生,
我是没有读几年书的,遇事说不出个子五寅卯,但我有一双眼睛,能从事情的本身
看出事情来。我想你们的那些教授,应该这样教书才能教出几个可以闯江湖的人物
来。”
“师父教导的是。”范才良答道,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的。在范才良眼里,吴
久夫的确比他的那些美国指导教师强多了。吴久夫本身就是书,就是知识,就是一
所读不完的大学。
刘媛媛插话道:“阿良,阿棋那边打只是打,敲震虎而已。但现在盗走钻石的
人手段如此高明,似乎也不仅是这些帮会可为的。所以,你这边的戏,才是重头啊。”
“就是呀。 ” 吴力棋怪刘媛媛的话看轻了他,也就夹枪带棒地向范才良道:
“我只是帮你打打下手而已。”
刘媛媛温柔地笑一笑,转身看看吴久夫。
吴久夫喉咙里格格一阵响,吐出一口浓痰,道:“棋儿,阿媛说得对。目前的
情形,勇赖阿棋,谋赖阿良。”说完,又狠狠瞪了吴力棋一眼,大有恨铁不成钢之
意。
吴力棋当然也知道刘媛媛是在用计激范才良,但语调中却颇有轻蔑自己之意,
有点受不了了。何况这两日杀得正手
顺,一触即发。吴久夫的眼光令他猛醒,也令他背脊上冒冷
汗。吴久夫有几个儿子,这个干儿子,也不过是一时欢喜的
游戏之作。和范才良一样,他实际上根本就是逍遥山庄的一
条野狗。野狗是随时可以用来烹食的。
范才良又如何不知道此间的奥妙?看到吴力棋与刘媛媛接上火,正在肚里高兴,
又被吴久夫一语杀回来,把火烧到他的身上。
当下,范才良也只能装模作样了,道:“师父重托,弟子一定全力以赴。这两
天,弟子也在寻思,接触过电脑密码的,除了郁达力之外还有一个电脑工程师。郁
达力已经被师兄宰了,这个电脑工程师却始终没有露过面。弟子想,应该找这个人,
没准这个人是个关键人物。”
“对呀,”吴久夫在扶手上拍了一掌,道:“这还真是动了脑筋想出来的问题。
没错,这个电脑工程师,的的确确是个关键人物,是解开这一堆疑问的钥匙。”
吴力棋情绪兴奋道:“爹,孩儿大海捞针,也要把这小子给揪出来。”
吴久夫嘿嘿地笑了笑,摆摆手,道:“这种做细作的勾当,你干不了,还是阿
良会罢。我看,阿棋这边的人手要加强一下,阿沁就回来帮阿棋。阿良以他威斯敦
的身份去查这件事,也就够了。”
范才良躬身道:“弟子这就去。”
刘媛媛道:“也不要急成这样。阿良难得来一趟,陪老爷吃吃饭,乐一乐再走。”
范才良道:“谢谢师父,谢谢刘姨娘了。”
范才良开车从逍遥山庄出来,感到上下一身轻。这两日被章沁寸步不离地监视
着,真是放个屁都不方便。人在危急中,还真可以出大智慧。
说到电脑工程师,范才良原只想对付一下吴久夫。这两天他也在想,如果连吴
久夫在这一次都没有得手,出手的人,怕不是香港人了。既如此,那三颗钻石,此
也早就飞越重洋,到了另一块土地上。
当然,即便钻石还在香港,范才良也不会真心帮助吴久夫来寻找。三千万港元,
拱手送给吴久夫,范才良想的只是尽一下人伦之常理。没想到吴久夫贪心不足,差
一点要了他的命。此事令范才良恍然大悟,大悟大彻,这才知道果真要在江湖上闯
大事业,连亲生老子都是不可以认的。
所以,若还能找到钻石,范才良一点钻石灰也不会分给吴久夫。那时钻石在手,
他应该一呼百应,舍着一颗钻石不要,以雪报那当众一顿屁股之恨。没料到的是,
这一时心急想出来的招数,不但讨好了吴久夫的欢心,又撤了章沁这个死人头的监
视,真如捉走了范才良一头的虱子,令他轻松快活。轻松快活之后,回头细想,才
又觉得,这个电脑工程师,还真是个值得挖掘一下的人物。
回到希尔顿酒店,已是晚上九点了。与门外那些保镖、记者打过招呼,放了一
浴缸热水,赤条条泡了进去。然后,给李冲拨通了电话。这小娘们,这些天在干些
什么呢?范才良浅浅地笑着,想。今晚,给她来点财色兼收的事儿。
半小时后,李冲出现在希尔顿酒店。
范才良在门口接着,两人刚闭喧几句,就被一大群记者围住了。话题自然是三
颗钻石的问题。此时香港已风传钻石已失踪,记者们则想在李冲和范才良处讨个准
信。
李冲笑吟吟地挥着手,道:“我这里没有问题,有问题时,我会告诉大家的。”
有记者问:“范主办,请你谈谈此刻的感受。”
范才良耸耸肩,道:“我发现香港的夜生活都是在九点钟开始,真是棒极了。”
俩人说着走进了电梯,保镖们将记者挡在了电梯外。
到了房间,关上门,范才良打趣道:“明天各报一定会有消息说:李冲经理夜
访范才良主办,钻石迷雾,难解难分。他们哪里知道,李经理和范主办此刻是在…
…”说着嘴就朝李冲的脸上凑上去。
“打住。”李冲用手撑住范才良的嘴,巧妙地避开身,说:“先坐下,不要一
见面就动手动脚的。”
范才良有点扫兴,懒做地坐到床上,道:“喝什么自己拣,李大经理。”
李冲从冰柜里倒了一杯鲜果汁,抿了一口,在床上坐下,正色道:“范主办夜
里相邀,有什么重要事情要通告本公司吗?”
范才良摇摇头,说:“你这个样子,装得不像。你愈是一本正经,我愈是想到
你床上呻吟的样子。”
“不要脸。”李冲轻叱一声,脸红了。
范才良点着一支烟,道:“几天不见你了。那天怒气冲冲走了之后,去干了一
些什么呢。”
李冲浅笑道:“你想知道。”
“当然。”范才良点点头,说:“因为你走的时候要我小心一些,我想知道你
想了些什么办法来对付我。”
李冲道:“你那么自信?我会对付你?而且要想办法?
我这几天,足不出户,陪着我们老板,钻研造爱技巧,连饭都是在床上吃。”
范才良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道:“哦,是这样,那一定十分美妙。”
李冲喝一口果汁,乜着眼,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说:
“的确十分美妙。不瞒你说,为了来见你,才穿上这套衣服,真不习惯,真不
舒服。”
范才良挥手道:“你现在如果想裸体,我没有意见。相反,我们也可以一同来
钻研你和你老板的问题。”
“谢了。”李冲放下杯,双手互换,靠在床壁上,说道:
“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
“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范才良知道玩笑开完,该进人正题了。
“谁?”李冲顿时警觉。
范才良道:“那个设计电脑密码的电脑工程师。”
李冲没有在意,但因为她决意不理睬范才良,便道:
“为什么要找他?”
范才良冷笑道:“因为,与钻石有关的人,都—一登场了,就差他一个。”
李冲的心动了动,道:“你觉得他会很重要吗?”
范才良感到李冲的语调里有了杀机,便换了一副无所谓的语气,道:“病急乱
投医呗,找总比不找的好。”
李冲道:“这可不是范主办办事的一贯作风哟。”
范才良叹谓道:“这也是人被逼急了,没有办法的办法。”范才良的这句话,
多少有点此时此刻的真情实感。事情弄到这步田地,也只好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
过一个了。
李冲并没有因范才良的感慨而油然而生同情心,她觉得范才良诡计多端,一定
是找到了蛛丝马迹的线索,才开始下丰的。于是,她说道:“要是我不和你合作呢?”
范才良道:“这个没有问题。今天我找你来,可以分两个方面看:一,是我范
某人与李小姐的个人合作;二,是威斯敦国际知会联成集团,请求协助查办。当然,
我个人愿意是第一方式。”
李冲轻蔑地笑了笑,道:“范主办,按照合同,威斯敦是不可以参与钻石失踪
的调查的,何来协助查办之说?是威斯敦设保还是联成设保?范主办如果没有忙昏
了头,是不会这样本末倒置、主容易位的吧?退一步说,就算是威斯敦知会联成,
具体办事的人是谁?还是本小姐。本小姐可以给压个十天半个月再说,你奈何得了
吗?”
范才良被李冲一阵抢白,弄得有点理穷了,道:“冲儿,那我们还是回到第一
种方案,我们俩来合作。”
李冲用地站起来,指着范才良道:“阿良,你现在弄得全香港沸沸扬扬,称雄
了十几年的联成集团破产,你还不够?你还不死心?”
范才良被激怒了,也站起来,吼道:“阿冲,你不要过分!你不要逼我!”
李冲毫不示弱,道:“我过分了?三颗钻石我只要一颗,我过分吗?我逼你?
是你专门找我,我逼了你什么?”
范才良泄了气,说:“阿冲,你总不愿意看着我这样完吧?”
李冲缓缓气,道;“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了,阿良。我拼着命跟你干,我没有计
报酬。可你太窝囊了,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给人走在前面,抢了先手。你怎么跟
我解释?怎么跟我交待?这个社会就是弱肉强食,该淘汰的就自然会被淘汰。我可
以告诉你,阿良。我离开你,我一个人在找那三颗钻石。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不会比
你差,我找到的将是三颗,而不是从你那里可怜巴巴付来的一颗。”
范才良道:“既然这样,你不怕你出不了这个门吗?”
李冲笑道:“阿良,有什么怕的?我还等着看明天报纸上李小姐访范主办的报
道呢。”
范才良自嘲地笑了笑,道:“阿冲,我真是看走眼了,你真的比我强。这样吧,
我们都消消火,坐下来,谈一谈,把这件事当作一笔交易来谈。”
李冲想了想,叹一声,也就坐下来了。
范才良也在李冲的对面坐下来,说道:“阿冲,你开个价吧。”
李冲不假思索道:“五百万。”
范才良吓了一跳,瞪大眼说:“冲儿,你不要像吃了炸药好不好?”
“那就三百万。”李冲顺着眼,又端起那杯果汁,喝了一口。
范才良笑了笑,说:“阿冲,既然你决定自己去寻找这三颗钻石,你也就不会
放弃这个电脑工程师。可是在这之前,你并没有想到。所以,这也就算是我先向你
提供了一条重要的信息。而现在,你给我的资料,只是复印一份的问题。至于谁真
能获得点什么,那就公开竞争吧。”
。“嗯,”李冲悠然一笑,说:“这番话很中听。好,我就再退一步,一百万,
范主办不会再讲价了吧。”
范才良咬咬牙,道:“好,我就给你一百万。”
李冲道:“阿良,我要预付的。”
范才良忍气吞声,道:“好,我先支付你五十万,事成之后……”
“慢,”李冲打断范才良的话,道:“必须是全款支付。”
“阿冲,”范才良忍着怒火,道:“你真是欺人太甚。”
李冲冷笑道:“不要忘了,阿良。几天前,有过一次非常不愉快的经验。”
“好!”范才良不再说二话,拿出现金支票,边签字边咬牙切齿地道:“阿冲,
你会不得好死!”
李冲轻佻地说:“我想,我会死在床上。”
范才良“嘶”地撕下支票,递给李冲,说:“是在床上,是被人操死在床上!”
“谢谢。”李冲接过支票,道:“那一定很幸福。”
“什么时候给我消息?”范才良问。
“三天之内。”李冲收好支票,伸出手道。
“好。”范才良说完扑过来,一把将李冲搂在怀中。
李冲这一回没有拒绝,相反搂着范才良的脖子,咬住耳
朵辩:“是不是现在就让我死在你的床上?”
范才良说:“你想得美!下一次,等钻石到手,我再操死你。”
李冲笑了笑,大言不惭地说:“到时,只怕你早忘了姓什么?躲在天涯海角,
连女人也找不到一个,只有操你自己了。”
范才良也笑。他一边替李冲脱去衣裙,一边不停地在她脸上吻着,说:“我们
一起去地角天边,做天长地久的夫妻,日日作爱好了。”
剥光了李冲的衣裙,范才良抱起她,一下放平在床上,也来不及细细品尝挑逗,
一下褪去裤子,把她压到自己的身下。
屋子里响起牛吸水的“呼噜”声。在这阵阵嘹亮的声音中,传出李冲畅快之极
的呻吟。
女人的呻吟就是号角,范才良果然像一条角上绑着刀剑的火牛,一往无前地向
着敌人的阵地发起了攻击。
李冲回到张劲灵的别墅时,已是夜里十二点多了。
张劲灵没有睡,光膀子靠在床头,懒懒地翻着新一期的《花花公子》。
李冲莫名其妙有了一丝醋意,道:“灵叔,这么有雅兴。”
张劲灵瞥了李冲一眼,淡淡地笑了笑,说:“随便看一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出
炉的好货色。”
李冲解开衣服,靠着张劲灵坐下,道:“灵叔,有我天天陪你,你还嫌不够呀?”
“那倒不是。”张劲灵丢下书,道:“有备无患嘛,谁知道你哪天又跟谁跑了?”
“灵叔就是坏。”李冲撒着娇,在张劲灵的粗脸上“叭”地亲了一口。
张劲灵漫不经心,问:“那个范主办找你有什么事?”
“也没有说什么,”李冲应着,盘算着该怎么套一套张劲灵,“就是问一问,
我们有没有一些新消息。”
张劲灵忽然笑着道:“冲儿,从电视里看,你跟这个范主办倒挺像一对儿。”
原来张劲灵在电视里已看到了李冲夜访范才良的新闻。
“灵叔再瞎说,我不理你了。”李冲背过脸去,说:“人家有正经事嘛。”
张劲灵见着李冲娇滴滴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抱过来,道:“什么正经事?”
李冲假装天真,说:“那个范主办,问我要设计电脑密码的那个电脑工程师的
资料,说就他没有露过面了。”
张劲灵抚摸着李冲的脸,道:“这个范主办,倒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怎么这样说?”李冲问道。
张劲灵没有吭声,只是不停地抚摸着李冲的脸,继后,又伸展到肩膀,到胸…
…
李冲被张劲灵摸得有点浑身起火了,正了正身子,道:
“灵叔,很严格吗?”
“这也没有什么。”张劲灵道:“只是他有点狗拿耗子,他是不是想插手来找
钻石的下落!”
“意图还不清楚。”李冲道。
张劲灵想了一下,道:“那你就给他。你明天到保险部查一下,找王真城。”
“嗯。”李冲应了一声,将人埋在张劲灵怀中,忽而又作莺呢燕喃,道:“我
听人说,范才良是吴久夫的徒弟。”
“哦?”张劲灵应道。
李冲分明感到了张劲灵全身一震,更进一步道:“也就是听说,不知是真是假。
其实,范才良怎么可能在香港拜个师父呢?”
张劲灵道:“这年头,什么事都会有人瞎说,原也不足为奇的。”
沉默了一会儿,李冲抬起头来,目光正好与张劲灵相遇。张劲灵捧住李冲的脸,
说道:“冲儿,这件事,你倒可以用心去问一问。”
“好的。”李冲点点头。
李冲洗完澡,换上睡衣上床时,浓浓的睡意袭了上来。
她打了个呵欠,倦缩在床里,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张劲灵好不扫兴,帮李冲掖了掖被子,继续拿起那本《花花公子》看。
看看就快一点了,李冲已睡得满脸通红,气息均匀。张劲灵闭了灯,轻手轻脚
下了床。
一会儿,张劲灵便换好了一套便利的休闲装,静悄悄出门。驾着一辆奔驰de轿
车,奔驰而去。
在车上,张劲灵拨通手机电话,只说了一句:“老地方见?”就关了机,全神
贯注地驾着车,车速早在每小时一百六十公里以上。
奔驰的方向,正是湾仔。
半小时后张劲灵的车在一家典雅的咖啡厅前停了下来。
倒好车,张劲灵下车,径往咖啡厅里的一间包厅走去。
咖啡厅里,早有一个人在等他。
“灵哥,什么事这么急。”那人见张劲灵进来,起身道。
“坐,菲菲。”张劲灵客气一下,回头向侍应小姐道:“你拿一大壶咖啡进来,
我们自己喝。有事的时候,再叫你。”
侍应小姐似乎见多不怪,微笑着应声出去了。一会儿,热气腾腾的咖啡端了上
来。侍应小姐帮张劲灵倒了咖啡,又为先来的人加满咖啡,樱唇徽启,道:“两位
先生慢用,有需要时随时唤我们。”
先来的人看了侍应小姐一眼,又望了张劲灵一眼,只是笑。
张劲灵看着传应小姐关上门出去,情绪才轻松下来,说:“还好吧,菲菲。”
被唤作菲菲的人,似乎嫌张劲灵这句问候包含的内容太多了,就反问道:“灵
哥,你是问什么还好吧?”
张劲灵感觉到菲菲的话中有刺,尴尬地笑一笑,道:
“我是笼统地问一下,总之是希望多方面都好。”
菲菲抿嘴一笑,说:“灵哥的话就是实实在在。”
张劲灵喝了一口咖啡,道:“长空一剑和太子手,打得厉害。”
菲菲道:“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有一点奇怪的是,警方在弹压不久,长空一剑
和太子手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联手撤退。警方除了找到一些受伤走不动的人外,倒
像是来帮他们收尸的。”
张劲灵道:“别的帮会,有没有什么动静?”
菲菲道:“都在磨拳擦掌,好像钻石丢了,他们都可以分一杯羹似的。对了,
逍遥山庄最近活动频繁,倒是值得注意。”
“哦?”张劲灵若有所思,道:“又是这个逍遥山庄。”
“灵哥也有逍遥山庄的消息么?”菲菲问道。
张劲灵点点头,道:“我来找你,有一半是这个原因。”
“逍遥山庄?”菲菲重复一句,对逍遥山庄,似也有惧怕之意。
“对。”张劲灵道:“李冲今晚告诉我,跟我合作的那个威斯敦范主办,是逍
遥山庄吴久夫的徒弟。”
菲菲一听李冲两个字,脸上顿时有了不悦之色,撇撇嘴道:“灵哥,李冲那小
蹄子的话也能信吗?”
张劲灵面露难堪之色,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菲菲道:“灵哥,这个范才良是美国人,他怎么可能是吴久夫徒弟?吴久夫洗
手退出江湖十几年,怎么会有一个美国的徒弟?灵哥,你是不是和李冲在一起热昏
了头,脑子出毛病了?”
“菲菲。”张劲灵正色道:“你说的都不错。但是,阿达曾告诉过我,范才良
八三年在香港待过一年的时间。”
“嗅?!”菲菲一惊,显然这个消息出乎他的意料外,顿
时收取了讥讽之色,双眼望着张劲灵。
张劲灵握着小巧精致的咖啡杯,自言自语道:“一年时
间,什么事不会发生?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
菲菲道:“我倒是走眼了。”言词间有自责之意。
张劲灵道:“我也只是感到这人不是个善种,阿达说了
后,我更加留意一些。但断然想不到,他会和吴久夫有联
系。”
“消息确切吗?”菲菲问。
张劲灵一笑,道:“李冲的话,能全部相信吗?李冲呀,也不是个等闲之人。”
菲菲道:“这一点,灵哥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张劲灵道:“想不到你会这么烦她,从前一些人,也没见你这么烦过。”
菲菲道:“你难道还叫我爱她不成?”
张劲灵摇摇头,说:“算了,不谈她了。我约你出来,是要你去证实一下这条
消息。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一次的局势,比我们想像得还要复杂得多。”
菲菲点点头,说:“是。灵哥,我有一个感觉,好像这个事情一开始,就被人
算计了,我们一直钻在了别人事先设置的圈套里。”
张劲灵宽容地笑笑,说:“菲菲,灵哥在这一行混了二十几年,却不知道自己
得罪了谁?遭人算计是很正常的,其实,大家也都是在来回算计。古人说:‘螳螂
捕蝉,岂知黄雀在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菲菲的声音顿时软了,道:“灵哥,你要当心哪。”
张劲灵一脸无所谓,说:“我没有什么,钻石不出现,我这条命就保不住。倒
是你,菲菲,要当心。”
菲菲道:“这话似乎有来头。”
“是呀。”张劲灵露出关切之色,道:“李冲告诉我,范才良正通过她在追查
电脑工程师的资料。你这身装束,也就不要再穿了。”
“他们追查我?我先宰了她!”菲菲的气似乎还是在李冲身上。
张劲灵道:“傻瓜,谁说你是那个电脑工程师?”
菲菲被说得低了头,笑一笑,摘去了头上的帽子,顿时,一头秀发披了下来。
秀发披肩,菲菲原来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
张劲灵喝一声彩,道:“菲菲还是这个样子动人!”
菲菲似有幽怨,似心有千千结,看了张劲灵一眼,没有作声。
张劲灵涩涩的,好像不该撩起这段情怀。左右看半天,说道:“看样子李冲也
会查你的,所以,我们的联系,还要
更谨慎一些。”
菲菲道:“灵哥,没理由,放这样一个女人在身旁干什
么?搞得办正事也要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话不能这么说,菲菲。”张劲灵对菲菲这方面的枪自,
总显得无可奈何,耐着心说:“国她在身边,我自有用她
处。”
“只别给她当胸咬你一口就好了。这种人,终究是养虎
为患。”菲菲道。
张劲灵道:“我知道,我会有分寸的。总而言之,你要
当心,一个闪失都不能有。我希望每天看到你都是好好的。”
菲菲纠正道:“是每次。哪能每天?”
张劲灵道:“总之就是这个意思。现在风雨飘摇,非常时期,保护好自己是第
一要务。”
张劲灵这几句话颇动真情,菲菲被感动了,温顺地点了点头。
张劲灵唤侍应小姐买单。待应小姐进来,发现刚才的两个男人,变成了一男一
女,惊得合不拢嘴,怔怔地看着菲菲。
菲菲柳眉倒竖,喝道:“看什么看?姑奶奶一耳刮子打你过去!”
菲菲驾着她那辆保时捷跑牢口到住处时,已是夜里两点了。
一路上,菲菲的心潮起伏。似乎想了很多,也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几次车要到
住处了,她又一拐方向盘,向别的路奔去。
她不想离开那温馨的咖啡屋。
也不想离开沉默、成熟的张劲灵。
以前,她也知道张劲灵和一些女人来往,她甚至把这些当成与张劲灵交谈时的
笑柄。但这次却不同,她总感到那个李冲是一个危险分子,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
都可能断送了联成集团,也随时可能将张劲灵炸得血肉横飞。更可怕的
是,张劲灵在言谈之间,时时流露对李冲的欣赏、眷恋和关怀。也许,这才是
菲菲感到焦躁、提李冲即心跳的根源吧。
菲菲,真名为谭菲菲。十五岁只身闯江湖,十八岁拉起了“踏雪无痕”帮会。
她是香江贼王方兴的养女,两年前方兴撒手归无,方兴将她托付给了张劲灵。严格
地说,这是谭菲菲除亲眷关系外,接触到的第一个男人,时年已三十六岁。按方兴
的意思,他死后秘不发丧。张劲灵将此事做得有条不紊,颇令谭菲菲佩服。从此,
张劲灵走进了这位老姑娘的心中,其地位越来越重要,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只不
过张劲灵只是略有感觉,而谭菲菲自己浑然不知罢了。
爱上一个人,而自己浑然不知,天下可有这等事?回答是肯定的,有,而且很
多。这种事情,多发生在初恋期间。
少女怀春,少男多情,不知不觉间,觉得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愿为我死,
我愿为你死了。
照理, 三十六岁的谭菲菲不会这样。 这就与她的帮会“踏雪无痕”有关了。
“踏雪无痕”别名为玉女帮。凡人帮的姑娘,皆要验明正身,是处女的,才有资格
人帮。谭菲菲十八岁作为一帮之主,手下虽有三四百天不怕、地不怕,敢杀敢闯的
铁姑娘们,但从未单独与男人相处过,更不要说倾心的交谈了。张劲灵于木讷中流
露出的憨厚、于寡言中流露出的精明、于行为中流露出的果敢,无一不让谭菲菲春
心荡漾,欲罢不能。
因此,谭菲菲对张劲灵的那份眷恋,只认为是惺惺相惜罢了,然而,她又觉得
这种相借中有一些更深的东西,至于这更深的情愫属于什么,谭菲菲一时说不出来,
于是,她也懒得去深思,她只希望大家就这么天长地久地关心下去,才是知心知肝
而肝胆相照的知心朋友。
好朋友应该如此,谭菲菲这个老处女,总是这样来看4眼前的这个世界。
谭菲菲手下的两员大将何柳和胡喻婷正在等她。见掌门人一脸红晕,眉宇间优
忧郁郁,颇有怪异,大惑不解,俩人对视一眼,看着谭菲菲。
“没规矩。”谭菲菲俏骂一声,然而又仿佛被人看破了心,觎颜笑了。
毕竟是女人,几个心腹知交,虽有尊卑,仍不免打打闹闹的。当下,两个姑娘
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
何柳道:“谁都知道掌门人漂亮,我为这事在街上先后挖过五六个臭男人的眼
睛。我们现在不过是自己人多瞧两眼,怎的就是没规矩了?”
胡喻婷道:“掌门人半夜悄悄溜了,也没跟人说一声,我们追寻不着,心里记
挂着,正着急呢。现在掌门人安然归来,多看两眼,也成了没规矩了。”
谭菲菲笑指着何、胡二位,道:“两位小妮子,当心闪了舌头。”
何柳伸出舌头,做了个怪脸,道:“闪了舌头,那以后接吻可怎么办呀?我不
说话了。”
胡喻婷啐了一口,道:“没出息,一天到晚想着接吻,你的男人在哪里呀?”
何柳伸手上来挠胡喻婷的痒痒,两个女人扭成一团,笑成一团。何柳捧着胡喻
婷的脸,在脸上叭叭地亲了两个,
道:“没男人,先拿你替一替。”
“好了好了。”谭菲菲正色道:“一闹起来就没个完。说,这么晚了,来找我
干什么?”
胡喻婷推开何柳,道:“是这样,有几个臭男人想拜见掌门人的。”
谭菲菲皱了皱眉,道:“有没有搞错?半夜三更,找到‘踏雪无痕’来见我?
都是些什么人呀,这么没规矩。”
何柳道:“有两个是太子手的老大周培代、马颜飞,有一个是长空一剑的掌门
冯雪峰,还有一个不认识,但看样子又像是他们的领头。他们都管他叫王大哥。”
“是王樱红!”谭菲菲脱口而出,随即却倒抽一口凉气:
“这四个人,可没有一个是善种,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半夜上门,难道他们知道了一些什么消息,想来灭‘踏雪无痕’的门么?哼,
那也就太小瞧姑奶奶了!”
“他们来了多久了?”谭菲菲问。
胡喻婷道:“半小时吧。我们说你已经休息了,现在不见。他们就说,是王大
哥求见,请通告一声,让你无论如何给个面子。”
这一说倒有点出乎谭菲菲的意外,当下又问:“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何柳道:“别的倒也没有再说什么。我们给他们倒了茶,他们都客客气气、规
规矩矩的。”
“嗅,”谭菲菲应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胡喻婷道:“看情形,倒好像是有什么事要求咱们,衣着打扮,也一个个挺滑
稽。”
谭菲菲冷冷地笑道:“阿婷,在香港,有什么事连长空一剑、太子手联手还办
不成的,要来求咱们?”
何柳道:“不过,掌门的,看样子,他们倒一个个是落魄相。”
“算了。”谭菲菲挥挥手,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骡子是马,拿
出来溜一溜吧,我就见一见。想在‘踏雪无痕’的帮里和我动手,量他们还没有这
胆量。”
谭菲菲换了一套装束,略施粉黛,便随着胡、何二人来到了大厅。
“踏雪无痕”的大厅,宏大则宏大焉,辉煌则辉煌焉。
然而,宏大辉煌的大厅,终究有些小家碧玉,过分的细腻,反衬着主人身上的
脂粉气息。
然而,“踏雪无痕”的大厅终究是圣洁、纯静之地。
现在,王樱红、冯雪峰、周培代、马颜飞坐在厅里,他们或许知道,男人来这
里意味着什么?
只不过他们什么也不怕就是了。
或者也可以说,他们来这里,本身就是亡命的了。
从太子手的秘密别墅逃出来,逃到湾仔,已是夜里十二点了。他们一身尘土,
满面怆然,站在大街上,看着行人匆匆,不免顿生落魄之感。几小时前,他们还是
人上之人,吃喝玩乐,金银财宝,美女佳人,现在却只有如流浪汉一般踯躅街头了。
王樱红道:“阿剑,你辛苦一趟,去联系一下‘踏雪无痕’的人,我们得换套
衣服,搞点吃的,一小时后在这儿等你。”
跑腿的事,当然是他黄剑谣做。黄剑谣答应唯恐不及,点点头就消失了。
王樱红四下看一看,见拐弯处街口的一家服装店正要拉卷闸门,就给马颜飞递
了眼色。马颜飞会意,三步两步跑过去,将店主缠住了。
王樱红、冯雪峰、周培代走到服装店时,见店主还在挥手,说:“不卖了,不
卖了。我约了我的女朋友育夜,晚了她会不高兴的。”
冯雪峰伸手在店主肩膀上压了压,说:“就十分钟,老板可以把门关一半,我
们挑好了就走了。”
店主直感到半个肩膀给压垮了,吃了一惊再看看四个人,面带杀机,已进了店
里,只好自认倒霉,揉着肩膀,上来招呼。
马颜飞见店主进了店,伸手“哗啦”一声拉上卷闸门。
店主一见不妙,才要喊,脖子已被冯雪峰勒住。
冯雪峰笑道:“我就剥这家伙身上的衣服,一会儿再代替他去约会一回。”
马颜飞道:“就这家伙这水平,没准找的是个麻脸婆。”
王樱红道:“大家动作快一点。阿纯,拿钥匙打开钱柜,找点夜宵的钱。”
四个人在店里收拾好,劫了些钱,吃了宵夜,黄剑谣正好赶来。走了十几分钟,
便来到了“秋水伊”人。
“久待了,久待了。”谭菲菲人未至声先至,先声夺人。
王、冯、周、马都是见多识广,此刻也不免一齐站了起来。
谭菲菲快步来到大厅,拱手道:“几位大哥半夜登rl,小女子有失远迎,还望
多位大哥海涵。”
“请,请坐。”谭菲菲做了个手势,自己在当中的大椅子上坐了下来。
王、冯、周、马也依次坐了下来。
“敬茶。”胡喻婷立在谭菲菲的左边,吆喝道。
立在谭菲菲右边的何柳,搭拱手说道:“我们这里都是女流之辈,不沾烟草,
还望各位大哥原谅。”
王樱红笑了笑,说道:“人乡随俗,理当如此。”随即掐灭了手中的烟。
冯、周、马也将手中的烟掐灭,马颜飞愤愤地看了何柳一眼,但一与何柳那秋
水盈盈的双眼一遇,即刻又换了满脸嬉笑。
谭菲菲逐一打量着眼前的四条汉子,边说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几位大哥虽说是久闻其大名,无缘却不曾相见。今日一见,果然个个英雄豪杰。”
王樱红欠身道:“掌门人过奖了。我们兄弟几个,不过做点小买卖,混口饭吃
而已。怎比得‘踏雪无痕’,稳中求胜,叱咤江湖十数年,蒸蒸日上。”
谭菲菲笑了笑,道:“王大哥,我听说你一向在台湾发财,今天突然返港,莫
非也是为三颗钻石而来?”
“好眼力。”王樱红赞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兄弟昨日才回来,今日便受
到逍遥山庄的围攻,连带着长空一剑。
太子手两家兄弟被血洗。今日上门,正是有一事相求。”
“哦。”谭菲菲嘴里应答着,却在肚里寻思:看来是自己
陷在张劲灵的情绪中没有出来,神经过敏,把事情想岔J。
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接到报告,太子手的总部被攻击,秘密别墅又和长空一剑
交手,惹得警方出面弹压。后长空一剑和太子手又联手撤退,此刻,听王樱红一说,
又见四人的情形,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谭菲菲笑了笑,道:“请王大哥指教。”
马颜飞插嘴道:“也就是想向你们借块地盘,我们好休整一下,再和逍遥山庄
斗。”
谭菲菲瞥了马颜飞一眼,怒火胸中烧。今天下午,她的姑姑鼠婆婆不正是这混
帐杀害的么?还有,灵哥的劳斯莱斯,不也正是这混帐炸的么?还有,灵哥差一点
炸伤,武三哥命断黄泉,不都是这混帐所为么?倘若在别的场所,谭菲菲早出手毙
了这混帐了。当下,强压愤怒,冷冷地道:“姚大哥下午在九龙杀人放火,怎么不
在那里要一块地盘呀?”
周培代忙四场道:“掌门人消息快呀。”
“倒不是消息快,而是香港太小了。”谭菲菲答道。她既不能泄露自己是方兴
养女的底,更不能露出与张劲灵的关系。此话题也只有点到为止,肚里寻思别的计
谋,以除掉马颜飞,解心中之恨。
更何况说话的是周培代。虽说周培代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但数年前,
这个魔头善心大发,只手毙顽,救下了“踏雪无痕”的一个小姐妹,还亲自把小姐
妹送到湾仔,这段情,“踏雪无痕”尚无以得报的,因此,谭菲菲对着周培代说话
时,语气不知不觉间缓和了许多,脸上也多出
了几丝侠女柔情来。
谭菲菲与周培代又说了一阵别来无恙的话儿,这才又沉了脸,望着庭上的几位
不速之客。
冯雪峰见谭帮主语气有了缓解:趁机大述其苦,说:
“我们被逍遥山庄逼到如此穷途末路,投托到大姐门下来,只好请大姐行个方
便,以延残喘。”
谭菲菲似笑非笑,道:“逍遥山庄的吴老爷子,我们‘踏雪无痕’也是惹不起
的。”
“他妈的,”马颜飞拍着椅子道:“给就给,不给就不给,哪里这样罗嗦,真
是娘娘腔。”
胡喻婷笑吟吟地道:“马大哥说这话可别闪着了舌头。
要没有舌头,以后可怎么和女孩子接吻呀?”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马颜飞红着脸,气愤愤地坐下了。
王樱红道:“马老弟性情鲁莽,却是耿直心肠,掌门的见笑了。以今日的情势
看,逍遥山庄对这三颗钻石是势在必得,却又一时摸不清钻石已落入了谁的手中。
以兄弟的愚见,钻石肯定还在香港,也肯定是同道中人动的手。因此,逍遥山庄不
会善罢甘休,今天血洗太子手和长空一剑,只不过是给香港的各帮各会一个警告:
要不只有死路一条,要不交出钻石或钻石的下落。以‘踏雪无痕’历来俗守本分,
万不可能会对钻石下手。但以‘踏雪无痕’的实力,在各帮各会中,也算是出类拔
萃之辈。所以,逍遥山庄向‘踏雪无痕’下手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谭菲菲点点头,道:“王大哥言之有理。如此,王大哥有什么办法呢?”
王樱红卖了个小关子,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怕不合时宜。”
谭菲菲道:“既然是为解今日之忧,就会合明天的时宜,王大哥,还望不吝赐
教。”
王樱红心想,这小娘们还真有两下子,铁板钉钉子,刀刀见血。当下拱拱手,。
道:“掌门的真是高瞻远瞩,气势恢宏。做兄弟的只好直言直告,以讨教于谭家了。”
谭菲菲挥手道:“请!”谭菲菲心想你无非就是借地盘,只不过说出一个中听
的理由罢了。当然,心下也不免盘算,在这般时刻,与这么几个人相处,虽说与狼
共舞,好处却也是显而易见的。
王樱红道:“掌门的是个明白人,在香港这五十七家帮会中,虽说踏雪无痕、
长空一剑、太子手都成了一些气候,但要与逍遥山庄相抗衡,还相差甚远。逍遥山
庄装备精良,兵多将广,训练有素,加之吴久夫老爷子底子厚,交往广,黑白两道,
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虽说他早已退出江湖,但吞并香港各帮,一统江湖的野心,一
天也没有停过。
“这次钻石事件,虽是在各种机缘之中的偶然,但不过是个由头,是偶然中的
必然。
“因此,兄弟以为,大难临头,各帮各派不能各自飞。
飞,是飞不出吴久夫的手掌心的。只能纵横大联合,以对抗逍遥山庄的大血洗。
同时,尽快找到失踪的三颗钻石,变宝为资金,巩固、光大各帮会。届时,再各挣
各的钱,各混各的饭。”
何柳晒笑道:“王大哥其志还不小啊。只是,以王大哥目前的状况和实力,要
统率群雄,怕也有些难处。”’
胡喻婷:“就是。就拿王大哥和我们谭大姐来说,该听谁的?”
谭菲菲也顺驴下坡,道:“两个姐妹说的也是,自古来还没有见过各帮各会大
联合,还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不过,王大哥想在小妹的地头上住一段时间,倒也不难。只是,小妹还有些难
言之隐。”
周培代见谭菲菲在借地盘上松了点口,忙道:“有什么难处,掌门人但说不妨。
我们兄弟实在是有难相求,决不以势压人。”
正说着,门外乓乓乓乓打了起来。
一会儿,一个全身劲装的姑娘跑了进来。
何柳道:“谁在闹事?”
姑娘道:“不是我们的姐妹,不知从哪里来了几批人,个个手中都拿着家伙。
一帮和一帮相争执,就打起来了。”
王樱红闻言,忙道:“阿雪和马兄弟快去看一看。”
冯、马二位尚未起身,又一个全身劲装的姑娘跑进来,说:“他们说是长空一
剑和太子手的人。”
胡喻婷道:“有多少人?”
姑娘道:“黑地里看不太清,大约有一百多吧。”
谭菲菲轻叱一声,道:“各位大哥且不要动,刚才周大哥说是有难相求.绝非
以势压人,现在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们的兄弟们来了呗。”马颜飞怕太子手和长空一剑动手.自已
吃亏,站起来想出去。
“别动!”谭菲菲柳眉倒竖,大喝一声:“再弄鬼,我三
秒钟之内,送各位上西天。王大哥,你给小妹一个说法。”
王樱红笑了笑,说道:“掌门的先别生气。事情是这样,我们在来的路上,已
命令这些残兵败将向湾仔集中,兄弟们真要死,也要死在一起的。”
谭菲菲冷笑道:“王大哥真是兵临城下了。”
“不敢。只求行方便。”王樱红拱手道。
“好!”谭菲菲道:“小妹再穷,几个大仓库还是有的。
从明天开始,‘踏雪无痕’分出一半地盘给王大哥。虽说人穷地瘠,发不了财,
一口饭还是有得吃的。只一样,我手下的姐妹,个个冰清玉洁,如果你的兄弟们有
谁打主意,别怪我不客气。小妹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谢谢!”王、冯、周、马一同起立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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