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路无言,煞车声划开绷紧的气氛,不等司机开门,须句怀自行下车进屋,神
情是冷凝的。
朝颜咬着嘴唇跟在他后头。
"少爷,回来了。"锦嫂照例在厅口恭迎,替他换过拖鞋。"需不需要什么?茶?
或者咖啡好吗?""不用了。"他头也不回,"不要上来打搅我。"朝颜沉默地跟上楼,
一句话也不敢说。
"今晚尽兴吗?"他停在房门前,唤住她的脚步。
"为什么不说话?我看你和他聊得倒非常开心。"他的声音淡凉,然而眼中的讽
刺与怒意却再清楚不过。
墨色的眸子是完全独占性的,无法忍受旁人招惹她的一分一毫,他担住她的手
腕。
"对不起。"朝颜只有这一句。
"带你出去是见世面, 习惯以后要应付的世界,不是让你招蜂引蝶的!""我没
有!"她辩驳,"游大哥只不过是深怡的--""你不需要无聊的友谊!我已经告诉过你
了。"他不信她浑沌不知,会看不出游深哲的意图。
永远都别想!
那么他呢?抑下酸涩的在意,她迷朦地看他,咬着下偏开头,来不及考虑便开
口。"我没有你那么冰冷的心。"这话很直接触到须句怀的警雷,他眼色一沉,力道
加紧,硬将她想抽回的手掌贴到自己胸膛上。
朝颜话一脱口就后悔了,他狂烈的心跳撞击掌心更添她的惶然。
"对不起……"她弥补地道歉。太迟了。
"我的心冷?很好,那就让你来温暖它吧。"门锁旋开,一个转跌,她便被抛落
到他床上。
一阵天旋地转,她挣扎地起身,才刚坐起即被须句怀覆上的身躯压回,意识到
他的意图,她惊恐地推拒。
"我不要!"
"我以为你够温驯了,结果仍然欠调教。"她真的激怒他了!
朝颜慌乱地抵抗,然而须句怀的体热和力量在在围困了她。"不要!须句哥哥-
-""怀。 "他一手箝住她纤细的手臂,俯首抵着她的额骨,不容抗拒地命令道:"你
是我带回来的 '影子',一辈子的女人,不是碰不得的 '妹妹'。怀,以后你就这么
叫我。"话语方落,唇齿随之跟上,掳掠了朝颜的。
震撼太大,竟教她瞬间遗忘了挣扎。
他曾吻过她,在她到须句家的第一天,以及两年前在日光室里,两个吻都震骇
了她,然而那究竟是宣告主权的浅印,完全不若现在他含住她柔软的唇瓣,轻吮舔
咬,在朝颜惊诧之时乘隙入侵,她无力逃开,颓然失守,瘫软地任他尝尽她齿舌的
甜美,勾动已然狂乱的心跳。
须句怀空出的手由她的下颚移向胸口,脆弱的蕾丝应声碎裂,雪白的凝乳被他
的指掌完全笼罩。
礼服下摆随着一连串激烈的动作被拉起,她的双脚也被迫分了开,承迎他欺袭
的重量,除了衣料,两人之间不存一丝空隙。
他的力道毫不怜惜,非常霸道的需索,翻腾着朝颜的唇、舌、身、心,近似惩
戒地一寸寸烙下只属于他的印记。
在他强悍的亲吻中,她逐渐感觉窒息…
终于,他离开了她的嘴唇,和她一样急促地喘气,黝黑的瞳眸牢牢锁住她的。
"我曾说过,不准和我唱反调。"
她望入他深遽的眼中,清晰看见他强烈的占据意念。
"为什么不听话?"
"对不起。"她一直在重复。
他瞅视了她好久好久,低下头,再一次夺走她的呼吸。
原来警告意味的惩罚迅速变了质、收拾不住,因她太甜,也太美。
在训练朝颜成为自己的附属之时,不知不觉,她也在他眼中形成最醒目的焦点。
压制的动作慢慢转为爱抚的挑动那炽火由下而上,焚化她脑中所有知觉,烧毁
余留的薄弱抗拒,禁锢的双手不知何时被松开,朝颜得到自由,却不再推他,任须
句怀温热的唇齿、指尖融化她原始潜藏的真情,迷离之中,回应地拥抱住他的颈肩。
她只是……只是幼稚地吃醋埃
她爱上他了,在时间的齿轮流转间,不知不觉。
他要她做他的影子,虚无的暗影,怎么可能不爱上朝夕共处的正身呢?
感受到她的回应。他缭绕的热意更剧,蔓延的星火滑过她的下唇、颈间、锁骨,
顺着指腹的摩挲来到颤挺的红蕊,朝颜倒抽一口气,他附和地轻叹,将胸前的丝缎
全部拉下,然后抚上她的大腿,自衣摆往上握住她腰身…情热交错间,谁也没有听
到门板上的剥啄,直到它愈来愈重,并加入锦嫂谨慎的呼唤。
"少爷,少爷。"朝颜倏她屏气,而须句怀攒起眉心。
"少爷!"
这一声喊回他的理智,他挺身,面色潮红地坐起,带着烦躁。"什么事?
"
"卜小姐打电话来,说有重要的公事,很急,一定要你听埃"若不是卜钰蕾坚持,
锦嫂也不敢上来吵他。
须句怀花了两秒钟平复, 拉正衣衫,隔着房门回答锦嫂:"知道了,我到书房
接。"说完,目光回到朝颜身上。
她也正忙着整理自己,羞窘万分地撇开脸,他轻刮过她面颊。
"别再让我失望。"
她仰首,只见他开门离去的背影。
昂贵的礼服只穿一次就报销了,朝颜无奈地看着胸口撕裂的美丽蕾丝,七零八
落地包好自己,她真的最好最好别再惹须句怀动气了!带着末褪的红霞下床,她只
想尽快逃回自己房间。
刚踏出门口她便怔住了。
锦嫂按着楼梯扶手正准备下楼,看见朝颜狼狈凌乱的模样,也明白自个儿打断
了什么好事,僵硬的老脸到那出现惊愕、尴尬、微愠、忧愁等多重复杂的表情,她
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冷然瞪了朝颜一眼,佝偻地下楼。
当卜钰蕾在公司看到朝颜时,终于了解须句怀的意思。
她到公司来打工,赚取大学学费。
"然后这些报表归档整理后,再依会议人数列印出来。懂了吗?"条理分明交代
好工作内容,她在一旁看着朝颜执行,"对,很好,你很聪明呢。"卜钰蕾不吝惜地
赞许,展现平易近人的好脾性。
"谢谢蕾姐。"
"别客气,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尽可以问我,跟着我不用陪小心的。""是。"她怜
惜地看着朝颜,心里有一份对她身世的同情,微笑地坐到她身过继续说明其他事务。
须句怀安排朝颜跟着卜钰蕾是相当正确的,她是一位称职仔细的指导者,朝颜
用了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便熟悉了所有流程。
"开始虽然只是简单的文书工作, 不过慢慢会再接触更多,对于你未来所学是
非常好的实务经验。"朝颜点点头,专注聆听。
"还能适应吗?"卜钰蕾问。
"嗯, 可以的。"她笑,"那就好。朝颜,我们算起来也不陌生,遇到问题你尽
管提出,我都会告诉你。"她把她当妹妹一般。
"好的。"一个上午,也让她领受到卜钰蕾的亲切。
内线电话响起,总机通知特助约定的客人已到,卜钰蕾挂断电话进办公室请须
句怀,朝颜则继续整理报表。
"新拟的合约若顺利按我们的估算, 可以再让对方松口百分之五。""'聚光'的
代表是谁?""黄协理。""他这次最好能令我满意。""他会的,这样的条件并不过分,
再谈不成, 他回去乌纱帽就难保了。"须句怀一边听着卜钰蕾说话一边从容步往会
客室,经过朝颜所在的助理室前,隔着玻璃窗侧目一瞥,相她的眼光相遇。
"她怎么样?"
"很好呀,学得很快。"卜钰蕾据实以告。给窗内的朝颜一个鼓励的眼神。
"是吗?"他的态度和与朝颜独处时全然不同,像只是随口问道,淡淡地调开视
线离开,"那就好。"朝颜望着两人偕行的亲密形影,看了许久。
然后她低下头,将心里所有困惑敲入键盘中。
放下手中的调查报告,须句怀眯起眼,沉思地眺向远方。
夏末午后,知了唧唧伴着微风很是惬意,不远的园中,她正弯身清理蔷薇枝茎。
他唇角凝着的冷意,慢慢缓淡。
"少爷。"锦嫂走过来,放下长方形的银质托盘。
"下去。"
"是。"她恭敬地欠身,暗觑了他目光的方向,不甚自在地退下。
朝颜剪了一枝花苞过来,插入玻璃瓶里,看他收起资料。"那是什么?"他垂了
下眼睑,大方递向她。"有趣的东西。"她摇摇头,并不真的好奇,坐下来端起托盘
上的瓮壶。
他叠着腿,托着下巴看她注茶,欣赏朝颜清秀的侧脸。微黯的眸光拂过嫣丽的
唇颊、肩骨、胸脯以及纡腰,无袖上衣的袖口随着摆动不意泄出一丝春色,他亦不
客气地收进眼底。
"游深哲相当地喜欢你。"须句怀闲聊般开口,"他最近四处打听了你不少事。"
朝颜看他一眼,谨慎地继续着动作,依据经验,她明白还是别做任何多余的解释。
游大哥为什么还要打听她?是关心吧,上次他见到的是须句怀最可怕的脸色。
"他的眼光很好。"他随性地说,眼神却是炽烈的。
朝颜的手莫名一斜,热烫的茶水溅出,她的手背马上红了一片,须句怀见状掏
出手帕拉过她的手腕迅速包祝"没有关系!"她不在意地说。但他还是拉她一起坐到
椅上,小心检视,然后地竟用舌尖舔舐她灼红的部位…朝颜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身子禁不住地轻颤,但仍顺服地不动,乖乖任须句怀大胆吮抚她的肌肤。
咫尺之近,他慑人的俊逸令她迷惑,亲密的动作更引她心悸不已,然而在这之
外,他有时却像陌生人,心思举止都罩着层迷雾,她不了解他。他收养她,栽培她,
她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而他的目的也在一开始就挑明了,既然如此,为何在公司
却视她如无物,与私下的态度迥异?
须句怀抬起眼,牢牢盯着她的瞳眸。"他不会有机会的。"这是笃定的语气,也
是对她的命令。
"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什么?"
"蕾姐她是不是你的…"
"女人?"须句怀扬眉,很顺畅地接口。
朝颜想知道,她宁听他亲口说。
"你介意? 你们不是处得很好?"他勾住她纤细的颈项,微微一笑,"是,她是
我的女人。"她的心一紧。
"而你是我的影子。"无理又理所当然似的答案。两具胸膛相贴,他吻住她。
屋角的暗处,一对苍老的眼晴收入这一幕。
伴侣和分身,他两者都要。
朝颜对于须句怀的贪心无从置喙,她不敢想,也没有资格。
她完全成为他所要的样子了吧,顺从,驯服,一个依附而没有声音的影子。以
他为中心,只有忠诚、没有反叛,只有接受、没有抗拒,她知道自己已是这样了。
但她不是全然无奈的,这是自然形成的选择。她爱他。这爱像夜一般深,沉,
浓。
有东西撞击的声响,惊醒了朝颜,她张开眼坐起。
是由书房传出来的。那不像物品掉落的单纯碰撞,而是比较类似激烈的动作所
引起的,断断续续。
她下床趋近,推开书房的门。
"哇啊!"
"是谁?"
她迅速开灯,昏朦的视线大亮,只见房内一片散乱,司机小周挨了一拳痛苦趴
地。
"怎么回事--"
"别过来!"是须句怀的声音。
"少爷,饶了我!"
"贼! "须句怀箝压着他,"你好大的胆子,敢半夜到我书房偷窃资料,是谁?
你收了什么人的好处?""没有……"他心虚地挣扎。
"快说!"
小周偷东西,怎么会?
他木讷自闭,平日沉默得像不存在般,几乎是个轻易就会被遗忘的角色,不像
敢打这种主意的人。
须句怀眼神阴霾, 透着知悉的了然。"你想要'星马'招标工程的评估资料,是
哪一家公司收买你的?"愚蠢,用这样不入流的方法。
一把蝴蝶刀窜出,由下往上挥向须句怀,朝颜惊叫:"危险!"他一截,格开小
周的手腕,抢过刀子,抓起他的衣领用力撞向地板。刀锋刺落,划过小周耳鬓,他
脸色惨白的哀叫一声。
"我没有!我没有!"
"我早就觉得你不太对,说,如果你不想吃牢饭的话。""是……是……"他畏缩
在凌厉的逼问下,"是李太太。"李刘玉。须句怀的表情并不意外,但仍露出一丝嘲
讽。
后门走不成,玩起阴的了。
"小周,你……忘恩负义、没有良心的东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少爷!"锦嫂赶
来, 惊骇地看着现场,愤怒向他咆哮。"当初要不是看你忠厚老实,老爷才赏你这
口饭……枉费, 枉费,你对得起须句家吗?该死的东西!"激愤的神情恨不得咒他
滚下地狱。
朝颜头一次见识锦嫂暴跳如雷的模样,僵化的肌肉下藏着不堪刺激的歇斯底里。
"我……需要钱……"
"滚。"须句怀松手,推开他。
"少爷!"反而是锦嫂不能原谅他,"我去报警,连那些指使他的人一并制裁。""
滚出去。 "小周三步并作两步跌跌撞撞地逃开,不敢有一点耽搁,唯恐须句怀下一
秒钟反悔。
锦嫂不甘心地瞪着,沉痛地转首,"少爷--""出去。"须句怀低喃,无法忍受旁
人多余的一丝气息。
"出去,全都滚出去!"
老眼垂垂,锦嫂凄怆地躬身。"……是。""朝颜。"他在她跟着退出对出声唤住
她。
锦嫂怔愣,随即无言地带上了门。
她走到他身后,默默环抱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平挺的背上。
"没有人是可以信任的。"他自言自语的声音愤世嫉俗,掺合着长久承受、累积
的压力,她听得揪心。
"不会的。"她能了解他的感受,生在豪门,财富与悲哀共存,但不能以偏概全
哪。至少,还有她。
她凭什么这么说,她懂什么?!他握住她的腕骨,却禁不住回头。"你在发抖?
""刚才那一刀……我以为会刺到你。"她老实说。
须句怀放开手, 眼中映着她的坦白,他凝视朝颜,脱口而出:"刺中了,你不
正好可以解脱?""不要!"她大声地喊,恐惧与羞涩同时在脸上烧染成绯红,摇头。
"不要……""为什么?"他像终于有了良知,"我明明困住了你,难道你不会恨我?"
现在才征询她的意见,也未免迟了。
朝颜摇着头。
"为什么?"他继续问,浮现逼迫的气压,要听她的理由。
"我……"她嗫嚅着。望入墨深的瞳眸,急促的心跳仍未平复。如果小周那一刀
命中,她希望刺伤的是自己。朝颜咬咬唇,坚定且认真地回答:"我是你的影子埃"
一辈子的妥协,都在一句话中了。
这正是须句怀想要的答案,银月透窗的光泽温融了他的神情,缠绕住朝颜的眉
头,也揉入他的怀中。
印在地上相叠的形影,是最终永远的烙记。
夜更深一些,她离开他的房间,轻手轻脚地走下楼。
锦嫂瘦小的身子突然出现在楼梯口。
"少爷睡了?"看样子她一直等在那儿。
"是。"
"小姐陪着他?"她问。
朝颜点点头,马上就看见她复杂哀怨的眼色,有许多许多不为人知的情绪在那
苍老的眼中搅动,"我想喝杯水。"她说,想进厨房去。
未料锦嫂双膝一折,竟跪在她面前。
"锦嫂?!"她吓一跳。
"少爷只相信你。"她老泪纵横,哀求她说:"请你……千万不要辜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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