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六、同学聚会
暑假到了,新荷他们班十多个在外地上大学的同学回来了,大家分别了一年,相见
格外高兴,大家商量着搞一次同学聚会。新荷首先想到的是雯雯,她叫哥哥嘉伟通知雯
雯。
嘉伟回到自己的家已是九点钟,雯雯熬了一大锅绿豆汤正等着他回来喝。
“什么事呀,新荷把你叫回去跟你说什么事?”雯雯坐在沙发上问。
“没什么,她让你明天上午十点参加同学聚会,你去不去?”嘉伟道。
雯雯想了想,自己连大学都没考上,还有什么脸见好些考上了大学的骄子?她不去,
她才不想见他们呢,丢人!她用低沉的嗓音说:“我不去。”
“为什么呀?”
雯雯不好直接说明原因,只嘟哝道:“不去,不去,不去,就是不去,不为什么!”
“为什么嘛?你们班上有十多个同学在外地上大学,好不容易回来了,想跟大家见
上一面,你干吗不去?”嘉伟道。
“就是不去嘛,哎,烦死了,你怎么这么烦人呀。”雯雯道。
嘉伟见雯雯有些恼怒,连忙抱住她说:“我是为你着想,怕你一人在家呆闷了,出
去和同学们接触,散散心,多好!”
“你别说了,这不关你的事,这是我自己的事,去不去不要你管。”雯雯急了,她
一把推开了嘉伟。
“好,好,好,去不去由你,我不管了。”嘉伟说。
雯雯听了嘉伟这句话,这才消了气,坐了下来,和颜悦色地问道:“焘焘他乖吗?
咱们什么时候结婚?我今天出去买菜时,居委会的老太太用那样的眼光打量我,看得我
好害怕,觉得她们好像在骂我!”
嘉伟一把抱住她说:“没事,别怕她们那些老长舌妇。”
“对,她们都是些长舌妇,可是,我觉得我长期在你这里住也不是个事,别人早晚
会知道的。”
“再过一段时间吧。”嘉伟道。
不知为什么,嘉伟一听到“结婚”这个字眼就有些害怕,心里就在发抖,他被婚姻
伤透了心,婚姻带给他的痛苦多于欢乐,他想等一等,等到彻底忘记第一次婚姻给他带
来的伤痛、再次激发起对婚姻的幻想和激情再说。
“你不愿和我结婚?”雯雯从嘉伟的眼睛里读出了什么,问道。
“没有,不、不、不!”嘉伟道,一把搂住了雯雯,把自己的唇贴在她的脸上亲着
吻着说,“我愿意,我愿意,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准备准备好不好?”
“有什么要准备的吗,打个证不就行了?”雯雯说。
“那哪行,我们要结婚就得准备充分点。要换家具、要装修房子,要把旧的东西都
扔掉。”嘉伟说。
雯雯望着嘉伟,似懂非懂地说:“嗯,倒也是。”
“所以,我要请你等一等啦。”
嘉伟知道,他与筱红还未正式离婚,那天他去找过郑律师,说离婚申请已提交给法
院,但法院要他等一等,案子还在办理中。所以,嘉伟当然不能马上答应雯雯和她结婚,
不过,他已坚决要求和筱红离婚,让一本离婚证书把他们的过去彻底了结,他好和雯雯
开始新生活。雯雯已与她的家庭决裂,在感情上他成了她的唯一,他必须去爱护她,关
心她,让她不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可是现在,哎—!离婚手续还没办下来!打个离婚证
怎么这么费劲!他决定明天再去找他的代理人郑律师谈谈,了解了解事情的进展。
新荷满心欢喜地等着雯雯去参加她们组织的聚会,她坐在大厅的门口负责签到。在
外地上大学的同学全都来了,没考上的同学也来了十来个,大家在一起喝饮料、畅谈、
跳舞,十点一刻都过去,就是不见雯雯的影子。她猜测雯雯还在家里,便出去给雯雯打
电话,雯雯正在屋里打扫,任凭新荷怎样劝她,她就是不去,一会儿说自己不舒服,一
会说有事。新荷说服不了她,只好放弃了请她来的打算,道:“那我代你给同学们请个
假吧。”
雯雯挂断了电话,拿起扫帚接着扫地,她对那种灯红酒绿、轻歌曼舞的场合压根儿
就不感兴趣,她只想把地打扫得光一点,玻璃窗擦得亮一点,等着嘉伟回来好表扬她。
自己和新荷不一样,新荷是个大学生,而她已是一个有家、有爱的人了。她们已经不是
一类人,她不想去那种场合见新荷。
新荷却不理解雯雯的行为,她认为那是“自绝于人民”的表现,一个年轻人不应该
那样。下午,天空转阴,她决定去看看雯雯。
十七、爱情支票
新荷一迈步进屋子就说:“干净多了嘛,真不错,还有一股茉莉花的香气。”说罢,
她便探着脑袋四处寻找。
“坐下,坐下,天气这么热,我给你拿杯冰镇果珍去。”雯雯道。
新荷似乎没听见雯雯说话,继续在那里看花。
“喝水。”雯雯道。
新荷这才站了起来,接过水杯,仰脖子连喝了几口道:“你为什么不参加同学聚会
呀?”
“我是个落榜生,怕同学们笑话我,看不起我,哪敢去见同学们呀。”
“什么,你说什么?同学们怎么会耻笑你?你想到哪里去了?没考上大学的同学多
了,又不是你一个。”新荷道。
“说是这么说,可是,我还是怕同学们瞧不起我。”雯雯说。
“不会的,雯雯,你放心吧。”新荷道,“没人笑话你,有好几个没考上大学的同
学也去了,我看大家相处一如从前。”
“那是不可能的。”雯雯道,“你们表面上一如从前,但骨子里却瞧不上我们!”
“没有,没有的事,别胡思乱想了!”新荷道,“你搬过来住啦?你父母没说你?”
“怎么没说?他们嫌我给他们丢了脸,说没我这个女儿,好狠心啊!连我爸爸妈妈
都不认我了,你想我还有什么脸见人?”雯雯说。
“没事,早晚你会和你父母恢复关系的。”新荷说。
“是吗?”雯雯道,她惊异新荷的认识能力。
“那当然,你毕竟是他们的女儿嘛,”新荷道,“父母骂孩子,都是为了孩子好。”
“他们把我扫地出门了。”雯雯道,两眼噙满了泪花。
“那都是暂时的,也许现在他们又盼你回去呢!”新荷说,“你不想他们吗?”
“有点想。”雯雯道,“可是,我不敢回去。”
“我哥对你好吗?”新荷问。
雯雯羞怯地点点头,道:“还行。”
“说实话,你一天怎么过呢?”新荷问。
“看书,你哥这里有好些小说呢。狄更斯啦、雨果啦都有,我天天在家看小说,还
有财务书,准备以后找个财务工作干。”
“你天天在家,不觉得烦吗?”新荷问。
“不烦!烦什么?这是我最喜欢的家,累了就看看红帆船,很有意思。”雯雯道。
“你有红帆船?”新荷这才注意到屋里有一只漂亮的红帆船,惊叫道:“好漂亮的
红帆船呀,可是,你真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对。”雯雯说。
“我算服了你!”新荷道。
送走了新荷,雯雯躺在沙发上想:为了爱情我抛弃了一切,这究竟值得吗,值得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
雯雯仍然陶醉在爱的热望中,她对嘉伟充满了好奇,虽然她有时也想起新荷的话,
问自己这样做“值吗?值吗?”但是,她抵挡不住嘉伟从外貌到内心,从精神到身体的
诱惑,嘉伟就像一个大漩涡,她不知不觉地就被他吸进去了。她甘愿做他的助手与保姆,
这一切都缘于一个原因———她爱他!这爱不知从何而来,到何处是终点?
新荷开学的头天晚上,母亲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要全家人一起吃一顿团圆饭。母亲
让嘉伟叫上雯雯,嘉伟答应了,但雯雯怕新荷再向她问起“值不值得”之类的话,怕自
己在新荷面前自惭形秽,因而她拒绝与嘉伟同去,当然,她也害怕遇上自己的父母,所
以,任嘉伟怎么劝,雯雯最终还是没去,若桂为此有些不高兴,责问嘉伟道:“她为什
么不来?”
“妈妈,她还是个小姑娘,你别对她要求那么高好不好?万一回来遇上新荷的同学
怎么办,她挺害羞的。”嘉伟说。
“她这么任性,看你以后怎么对付得了她?我看,你们还是不要急着结婚的好。”
母亲说。
嘉伟不喜欢母亲这样当着自己贬损雯雯,只顾吃饭,没有吭声。他想:我对她是有
把握的,妈妈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找个年龄大点的,年龄太小了,咱们把握不住,容易变。”母
亲又说道。
“那哪行?他们都住在一起这么久了!”新荷说。
“你懂什么?少插嘴。”母亲道,瞪了新荷一眼,“反正先别结婚了,一结婚,又
要生孩子,没人管焘焘了,焘焘多可怜!”
嘉伟觉得母亲的话不无道理。
“你最好找个没有生育能力的老姑娘。”母亲最后说道。
“不要、不要!”嘉伟说,“乏味死了。”
“什么乏味不乏味的?筱红不乏味,却跟别人跑了,老姑娘老实,守得住家。”在
一旁只顾喝酒的父亲突然吼道,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嘉伟立刻低下了头。
“好,别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他自己的事,随他去吧。”母亲说。
十八、迷途的羔羊
筱红站在洗碗池前老想起焘焘,今天是焘焘的生日,她不知该买个什么样的礼物寄
回去。她现在与焘焘远隔千山万水,即使买了礼品寄回去又能怎样呢?又能给他幼小的
心灵带来多少安抚?筱红想着想着掉下泪来。
“干嘛呢?里面已经没碗了,等着你呢!发什么愣?!”老板在身后吼道。
筱红抬头一看,见是老板,便赶快刷碗。
“近来我发现你老是走神,赶不上用。这是你这一周的工资,你明天就别来了!”
收工时,老板这样说道。
筱红看着桌上的钞票,明白过来:从明天起,自己失业了!她拿起桌上的钱,颓丧
地离开了饭馆。路过一家百货商店时,她进去为焘焘买了一辆遥控汽车,焘焘最喜欢玩
车了,他一定会喜欢的。
卫东回来了,他在一个华裔开的连锁店打工,刚收工回家。筱红把自己被老板解雇
的消息告诉了卫东,希望得到他的理解与安慰,哪知卫东听后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大
发雷霆,吼道:“你这是怎么搞的嘛?好好的工作怎么就被你弄丢了?!”
筱红气得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你知道咱们现在有多艰难?我一个人得养两个人,我养不起,我没这么大的能耐!”
卫东继续说,“你瞧人家建群,多能干。”
“好了,好了,她能干你就找她去!她关我什么事?”筱红一边哭一边说。
卫东也不理睬筱红,继续修自己的胡子。
筱红越想越生气,哭得更凶了。
“晚上同学聚会,我不回来吃饭了。”
卫东修好胡子,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走了。
筱红仍然趴在床上哭,连头也没抬,嘟哝道:“你愿走就走吧,没人稀罕你留下!”
卫东正正领带,毫不犹豫地出了大门。
原来,卫东对筱红撒了个谎,他哪是去参加什么同学聚会,而是参加他的老板——
一个华裔姑娘——曾凌燕的生日聚会去了,这姑娘长得不漂亮,卫东是在她家超市打工
时认识的,她爸爸很有钱,开了十几家连锁店和一家旅馆。卫东在她家店里当搬运工,
凌燕当经理,今天,卫东扛着箱子正好与凌燕撞个满怀,凌燕对着这个英俊男子怔了半
天,发现店里来了个美男子,把他叫到办公室问道:“你是从大陆来的?”
“对。”
“哪个省?”
“湖南。”
“这么巧,我父亲祖籍也是湖南。”凌燕惊叫道,“来美国闯天下可不容易,以后,
你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吧。你结婚了吗?”凌燕单刀直入地问。
卫东想起了筱红,他本想说结了,但话出口时却变成了:“没有。”
凌燕这下对卫东更感兴趣了,问道:“一人来的?”
“不,对。”卫东支支吾吾地说,笑得很难看。
“今天我过生日,晚上上我家去吧,怎么样?”凌燕问。
卫东不敢得罪她,只好点头说:“好,好,我给你买什么礼物呢?”
“不用买,你初来乍到,挣钱艰难,什么都不用买了。”
“那好吧,不过,我得先回去换换衣服。”
于是卫东回到住处,见到失魂落魄的筱红,他很烦恼,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凌燕,
但他又不想得罪她,因为他知道,得罪了她,自己还得费劲找工作,他只好对筱红撒个
谎,硬着头皮去了。
生日宴会上,曾老先生不断地给卫东碗里夹菜,弄得卫东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老先
生太客气了。
“你今年多大了?”子祥先生问。
“三十。”
“那好,跟我们凌燕差不多大,你看她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没成家,我们就只有她
这么个女儿,我都七十多了,没有个男人来辅佐她,我实在不放心啊。”老先生说。
“不着急,不着急,凌燕为人那么好,会有人爱上她的。”卫东说。
“爱上她的人倒是不少,只是她挑剔,看不上人家,不是嫌眼睛小,就是嫌人家鼻
子太大,拿她真没办法。哎—,真是的,让人操心。美国这地方人缘复杂,又怕她找个
不好的人,我们倒希望她找个从大陆来的,人朴实可靠就行了,你认识的人多,帮她留
意留意。”老先生道。
“好,好。”卫东说。
“我看凌燕很喜欢你,不知你对她印象怎样?”老先生问。
“挺好!挺好!”卫东说。
宴会后,两人一起出了曾家,在一个僻静处吻起来。
“你今天就在我这里过夜不行吗?”凌燕问。
“不行,我明天一早就有课,再说,我得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搬到你家来。”
卫东道。
“那好吧。”
凌燕把卫东送到公寓楼下,她想上去看看卫东的房间,卫东说这么晚了,他跟别人
合住,有些不方便,凌燕便驾车回到自己家。
“果然貌若潘安,年龄比你还小,又是咱们家乡人,结婚吧!燕子。”子祥道。
“好,我的眼力不错吧?爸爸妈妈,晚安!”凌燕说着,回到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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