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掐死在萌芽状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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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的日子是幸福的,可以赖在床上,沉浸在懒洋洋的感觉里,让时间悠闲地从身边溜过去,而毫不在意,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经常朱小北会一直赖到中午,可今天她却躺不住,心里荡漾着一种兴冲冲的感觉。 她起床穿上新买的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觉得袖子有一点长,必须改得短一点才好,正在比着试着,忽然有人敲门。 “谁?” “是我。”朱小北还没有明白是谁,心已经跳得快起来。 果然,是果青站在门外。他说他是来给她送照片的。 那照片很大,用素雅的花纸包着,夹在他臂弯里,他小心地把它递给朱小北,两个人都站着发怔,互相对视了几秒钟。 “你比我记忆中的还美。”果青说,脸上浮现出微带痴迷的笑容,然后很突然地就道别了。 “再见,我走了。” 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消失不见了,只在阴凉的楼道里留下一股阳光下的气息。朱小北几乎怀疑果青是不是真的来了。她把照片放到床上,有点舍不得撕破那好看的花纸,可还是撕开了。 天哪,这是她吗?不可能是她。这个女人是多么青春多么诱惑啊,柔和的光从她的酥胸散发出来,朱小北的目光简直离不开自己娇媚的模样,看哪看哪,脸微微有些发烧。 后来她惊醒过来,很快地把照片小心包好,放到床底下,直觉告诉她先不要让陈言看见,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他提起果青呢。 这一天他们去了朱小北父母家,吃了两顿饭。朱涛很忙,几乎顾不上和他们说话,就出去赴饭局了。丁亚兰问起陈言房子的事,替他出了不少主意,陈言觉得她并不了解出版社的情况,本想解释,又觉得不如不说,毕竟她对他是陌生人。 晚上回到家,他们俩看了一会儿电视,之后陈言坐在床边洗脚,朱小北躺进被窝里看起杂志,然而她在杂志上看到的不是印刷的文字,而是一些幻象,果青的样子,被爱慕包围着的自己,多么光彩照人啊,她不由有些心潮澎湃。 陈言洗完脚端着脸盆出去倒水,经过马尔福的房门,里面亮着灯,等倒完水回来,灯光灭了。他拎着空盆推门进屋,吃了一惊,朱小北赤条条地躺在床上,闭着眼,胸脯微微起伏。 陈言身上像通了电似的,一阵发热,喉头有点紧。只见朱小北猛然睁开眼睛,目光闪亮,急切地说,“来,快来,我要你来。” 他放下脸盆,插上门,开始脱衣服解裤带,这种急煎煎的感觉既让陈言激动,又让他有点羞耻似的,脑子里有些模糊的清规戒律对他的情欲起到某种抑制的作用。朱小北可不顾这些,把他的皮带一抽扔到地上,陈言弯下身想捡起来,被朱小北喝住:“干吗?捡它干吗!” 于是他什么都不管了,激动地爬到朱小北身上,一下就进入了她的身体。朱小北立刻呻吟出声,她的声音带着磁性,一波又一波地盘旋而上,陈言不由凑在她耳边说:“小声点儿。”可她根本不理,极为沉醉,陈言迟疑地停住动作。 “怎么了?” 他用目光示意隔壁的马尔福。 朱小北翻着眼睛瞪着他,“那又怎么了,我愿意。”说完她干脆一声接一声叫个不停,陈言伸手捂她的嘴,被她矫健地挡开,一边又笑又叫。陈言一翻身跳下床,光着脚跑到门口,轻轻打开门,想看看隔壁的动静,刚刚把身体探出去,就觉得后背被人一推,推出屋门,推到走廊上,门在他身后“咔”地插上了。 走廊上,昏暗的灯光照着一丝不挂的陈言,天哪,这实在太滑稽啦!他急急地轻声敲门,可里面毫无动静。 “别闹了,小北,快开门,快点……” 这时隔壁传来一声响动,陈言倏地冒汗了,他惶恐地愣了一下,撒腿向走廊尽头的厕所跑去。透过厕所的门缝,陈言看见马尔福的房门无声地开了,那老东西蹑手蹑脚走出来,溜到他家门口凑近地听着。陈言心里一阵冒火,简直忘了自己的处境,“嘭”地把厕所门一撞。 马尔福吓得一激灵,狼狈地窜回屋去。动作快得和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称。陈言暗自笑了,他又等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动静,接着他运了运气,飞快地冲出厕所,冲到自己家门前,忽然家里的灯灭了。 陈言又急又怕,声音紧张得有点发颤,“小北,求求你开门,求求你了,”他乞求着,一边时刻准备着再冲回厕所。然而他的手轻轻一用力,门“吱呀”开了,陈言大松了一口气,侧身钻进屋子,黑暗中朱小北滑溜溜的身体紧紧抱住他。 星期一早上,陈言走进办公室,马尔福已经坐在桌前,他把烟放到烟灰缸上掐灭,像是在对烟灰缸说话,“都几点啦?小汪怎么还没来?”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脸上显出十分的不满。 虽然他像是自言自语,陈言却不由自主地回答:“大概是堵车吧。” 马尔福用眼睛扫扫暖水瓶,“她再不来锅炉房的开水都该凉了。”陈言心里骂了句老混蛋,嘴上却说:“我去。” 马尔福假意站起身也要去,陈言已经拎着暖壶走了。 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汪丽琴还没露面,马尔福进进出出,看着汪丽琴的空桌子直皱眉头。中午他去食堂买饭,他刚一离开办公室陈言就拿起话筒拨了汪丽琴家的电话。 电话通了,铃声响了两下就有一个男人接了电话,显然是杜震。陈言怔了怔,“哐当”撂了话筒。放下电话之后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奇怪,他在怕什么,他和汪丽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人的本能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像是另外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在作怪。 第二天汪丽琴来上班了,她说昨天自己胃疼得厉害,上医院去了,别的什么也没有说,可她的眼睛有点红肿。上午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各自埋头干事,气氛比平时沉闷。陈言两次抬起眼帘,都碰上汪丽琴湿润润的目光,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一片寂静中,马尔福突然大骂一声:“混蛋!” 汪丽琴吓得一哆嗦,只见马尔福用手拍着面前的一本杂志:“太不像话了,一篇短文章就有6处错字,这些编辑是干什么吃的!”原来他出于职业习惯把杂志上的错别字用笔勾出来,越勾越气。 “就知道搞一些耸人听闻的小道消息,你们看这篇文章说的是什么,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居然骗了好几个老头子,为了和她结婚把棺材本都赔出去了,荒唐,简直是荒谬绝伦。” 陈言扑哧笑了,汪丽琴也咧了咧嘴,笑得很勉强。她满心焦虑,实在笑不出来;昨天她得知杜震正在想办法把那个女演员调到这边来,还准备为她租房子,这些情况陈言还不知道呢。 汪丽琴用笔在一张纸上写下:出事儿了,能不能和你谈谈。我在外面等你。写完把纸折成窄窄一条,装成上厕所的样子,顺手把条子放到陈言的桌上。 那天陈言干脆把汪丽琴带到家里,在楼道里谈这种私密的事情是不可能深入的。在陈言家不被打扰的环境里,他们两个人谈得天昏地暗,汪丽琴太需要陈言的指教了,陈言也觉得自己有责任在危难时刻帮助她。他希望汪丽琴冷静,越冷静就越强大,惊慌愤怒都将无济于事,只会危害自己、帮助对手。不要和那个女人联系,不要刺激她的竞争意识,也没有必要给她机会让她觉得自己是胜利者。 还有一条非常重要,也许是最为重要的,就是不把杜震放在眼里,他相信这是惟一能让他把汪丽琴放在眼里的办法。汪丽琴不住地点头,表示明白,可她的脸色却说明她什么也没明白。她满面愁容,紧握着双手,口中喃喃地说:“他要把她调来,他是认真的,那可怎么办呢?” “没关系,”陈言的语气十分镇定,“你要这么想,这说不定是好事呢。两个人分开只会增强对对方的思念,真到了一起感觉就可能不一样了。再说调动工作肯定是件麻烦事儿,会弄得人焦头烂额,让那个女的去逼他吧,你,汪丽琴,给他的是自由。”汪丽琴渐渐听懂了陈言的话,领悟了这套迂回战术,但是又觉得难以接受,为什么她要这么委屈自己,压制自己,让杜震为所欲为。 “那好。那你就离婚。”陈言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汪丽琴一愣,没有出声。 “你干不干?离婚。” 她呆瞪瞪地看着陈言,不,她做不到。 “所以我让你放开他,男人最怕的是没有自由。他会感觉到你的好处的,听我的不会有错。” “好,我听你的。”汪丽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巍巍的。陈言感到自己的力量在起作用,就继续说下去,又讲了许多道理、人生的体会,其实大多是从书本上得来的,可他娓娓道来,就像是他的亲身体验似的。他们谈得连饭都忘了吃,一看表已经12点多了。 汪丽琴提议出去吃饭,她请客。陈言让她等一下,自己先上趟厕所,就走出门去。汪丽琴坐在陈言家的桌旁,一只手托住下巴发呆,她的脑子里并没有想杜震,想的却是陈言。没一会儿工夫门开了,她转过身说:“咱们走吧。”想不到走进来的人不是陈言,竟然是朱小北,她一下傻了。 汪丽琴怯生生地站起来,说不出的心虚:“哟,你回来啦。” 朱小北微感诧异地看着她,不说话。 “陈言他上厕所去了。我在等他,是关于我和我丈夫的事,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别看陈言比我小,可你知道,我什么都不成,我这个人又糊涂又笨,好多事都不明白,还很软弱……”为了让朱小北别误解,汪丽琴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倒霉透顶,朱小北听着,心里却一点也没有那种接触到别人痛处时应有的顾忌和体贴。 “哼,这种事,跟别人说有什么用。”朱小北的口气极为冷淡,流露出鄙夷的情绪,把汪丽琴愣在那儿了。 走廊上,陈言从厕所里走出来,正碰上汪丽琴要往楼下走,“嘿,你上哪儿去?”他叫住她。 汪丽琴的脸涨红了,眼睛有点水汪汪的,“你家朱小北回来了,你回去吧。”说完她匆匆走下楼梯,消失不见了。 陈言在走廊上愣了一会儿,心里的感觉有点迟钝,他想着朱小北,头一次觉得心里不怎么舒服,不想看见她。 他默默地走进家门,想不到朱小北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说今天下午她不上班了。她的态度是那么冷冰冰的,不给陈言解释的机会。 一下午陈言的脑子里有些乱乱的,汪丽琴走了再没有出现,他眼前不由浮现出她眼泪汪汪的样子,说不清的有点难过,为她难过。快到下班的时间,朱小北没有像往常那样在楼道里叫他,等他上楼回家她还是那副冷冷的态度,对陈言爱搭不理的,他不由一阵恼火,真想质问她:怎么了?我犯什么错啦! 但他是个很能忍耐的人,所以就忍耐下来。到了晚上,朱小北渐渐活跃起来,开始冷嘲热讽,说一些话刺激陈言,说他真是个怪人,让她不能理解,怎么会喜欢汪丽琴这种类型的女人。陈言拧起眉毛问,“哪有这么回事儿呀?” “你不喜欢她吗?一点也不喜欢?” “谈不上。” “她可喜欢你,喜欢极了。” “别胡说,人家是有丈夫的。” “有什么关系,她丈夫不是也有情人吗?正好啊。” 朱小北的话越说越狠,跟真的一样,说陈言要想和汪丽琴好,她绝不干涉,离婚也可以,陈言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颗义愤填膺的心简直要爆炸开来,恨不得拼个肝脑涂地,让朱小北看看。他的气恼是那么强烈而真切,看着他的样子朱小北忽然觉得气消了,里里外外又痛快又清爽,这个人,他是她丈夫。 她是爱他的呀!她冲上去搂住他的脖子,没头没脸地亲他,一面用旁观者的口气说:“看这个人呀,多么小心眼儿,你看他气的。” 后来她坐到陈言的腿上,依偎着他,喃喃地说起果青,说怎么在街上碰到他,他在做什么,怎么给她照相,还请他们俩去拍婚纱照。 “我要你和我一块去,你答不答应?” “去干嘛?”陈言心里暗自琢磨,嘴上装糊涂地问,“咱们不是已经结过婚了嘛!” “可咱们没有照过婚纱照呀!” “那,我想想。” “你又来了,有什么可想的!” 看到朱小北又要生气,陈言就用开玩笑的口气逗她“我得想想是不是还和你结婚。” 朱小北瞪起眼睛,张开大嘴做出要咬人的架势,陈言赶紧用胳膊肘挡住,笑着说,“好好,结,一定结。” 朱小北一使劲,从他腿上跳起来,“去你的吧,我还不和你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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